阿月虽然着急,但还没自乱阵脚,她先去刑部大牢附近转悠,花了几两银子,很容易就跟守门的打听出今日新抓来的犯人,听对方描述,的确是白愁飞和王小石。
六分半堂和刑部勾结,倒是有些棘手,她斟酌了下,决定先去刑部尚傅宗那里探探。
此时的傅宗刚刚审讯过白愁飞和王小石回到宅邸,独自一人在房里清点六分半堂送来的东西,这次为了对付金风细雨楼,他们也算下了血本,礼单十分丰厚。
他越看越满意,正打算将礼单收起,冷不防一道清凌凌的女音在身后响起:“傅尚家资可观,真令人羡慕啊。”
傅宗吓得一抖,转回身就见绯衫姑娘靠在架旁,唇角挂着三分笑,眼底却拢了一层寒霜。
“你是谁?怎敢深夜闯入朝廷命官的府宅?简直胆大包天!”傅宗戒备地瞪着阿月,一只手摸向案上的陶瓷镇纸。
阿月早看出他的企图,凉凉地道:“我劝尚大人慢些动手,莫惊了旁人好眠,我既能潜入您府上不曾惊动任何人,就有把握立时取了您的小命儿,到时候侍卫赶到,您也身首异处,何苦来哉。”
她说得有理,傅宗慢慢收回手,审视着阿月:“那你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阿月抬眸,语气轻描淡写:“我有两个朋友,听闻被尚大人关进了牢里,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律法,劳您亲自去提审。”
又是来救白愁飞和王小石的,傅宗瞬间明白,想起之前当街炸他轿子的小姑娘,心里一动,再细细打量阿月,果然见她们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当即道:“你也是温家的?”
“大人好眼力,倒省得我自报家门。”温月笑了笑,在傅宗戒备的眼神中拉过一把椅子,施施然坐下。
“刚刚那是二小姐,现在是大小姐,你们温家的姑娘怎么都爱管别人闲事?”傅宗色厉内荏地道:“你妹子当街炸了朝廷命官的轿子,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有计较,你也是,识相的就快走吧。”
“走?”阿月嗤笑一声,语带嘲讽:“大人一言不合就将两个无辜庶民关进大牢,还不许别人管闲事,天底下哪有这种事情。”
“这是在京城,刑部由本官说了算,可不是你们洛阳,由着你横行霸道!”
“京城又如何?尚之上仍有高官,百官之上还有皇帝,岂容你小小尚一手遮天!”
阿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底气,她的父亲温晚是洛阳温家的供奉,在洛阳和京城的江湖一带都有不小的势力,即便在朝中,也与诸葛太傅互为表里,面对蔡京也是不怵的,何况傅宗一介刑部尚。
再者,王小石师承天衣居士,论辈分是诸葛太傅的师侄,借他老人家的势用一用,也在情理之中嘛。
“温大小姐此言差矣,本官向来按规矩办事,从不仗势欺人。”傅宗说着顿了下,又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俩小子可是在上面挂了名儿的,本官就是有心想放也不能够,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上面是谁,不言而喻。
这就涉及到朝堂之间的斗争了,阿月稍微思索,就明白他们估计是想借金风细雨楼的手,来达成某种政治目的,只是万万不能让白愁飞他俩做这个牺牲品。
好在她本身的目的也不是要傅宗立刻放人,救出他们是迟早的事,而在这之前,得先把小命儿保住才行。
阿月想通这一点,就往后靠在椅背上,曼声道:“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您是刑部尚,什么时候放人当然是您说了算。只是那两个朋友是同我一起进京的,在牢里若是一不小心伤了碰了,我心难安,故而望大人能照拂一二罢了。”
还算识时务,傅宗松了口气,也有心情绕过案坐下来了,叹道:“这倒不难,本官只是有一事不明,王小石师承与你们温家倒还有些渊源,可那白愁飞江湖飘零之辈,也值得大小姐这样费心费力?”
看来在抓人之前,傅宗早就将二人的过往打听清楚了,阿月便随口扯了个谎:“即便是江湖飘零之人,也终归要择木而栖,现如今白愁飞是我温家的人。大人想想,如果连自己人都照管不好,日后我温家在江湖上还有什么声誉可言啊?”
傅宗点头,忽然笑得有些阴险:“既然温大小姐开了口,本官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只是总有几个手下不大听话,如果得罪了二位公子,可不要怪本官啊。”
“那就要看大人驭下的手段如何了。”阿月说着话,忽然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猜您对温家也很了解,我虽潜心医道,一些小手段还是会的,倘若大人不守信用,那也不要怪我啊。”
洛阳温家,为天下第一制毒用毒名家,傅宗闻言骤然变色,眼神也转为恶狠狠:“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阿月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摆,随后展颜一笑,一字一顿地道:“他们活,你活。他们死,你陪葬。还望大人记住这句话,自己好好斟酌。”
她说完,转身开门离开,那闲庭信步的背影,似乎全然没有把尚府的侍卫放在眼里。
傅宗气得浑身颤抖,好半天都缓不过劲儿。
但是气归气,想起方才温月临走时的话,他还是不敢做得太绝,抬手招来侍卫。
“大人有何吩咐?”
“去通知任劳任怨,给那俩小子吃顿饱饭,手段也先停一停,明日我亲自过去一趟。”
“是。”
侍卫领命而去。
傅宗靠在椅背上,抬手捏着急促跳动的眉心,思索着若是太师责问起来,他该如何交代。
温家这两个小贱人,一个炸他轿子,一个羞辱于他,早晚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找回来!
只要太师屹立不倒,朝堂胜负难分,他就还有往上爬的机会。
静待时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