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雁无心,随飞苍茫。
粉霞烟光萦绕天穹,红叶漫步树端。
一架轻巧的马车转过一个弯露出了车头,尘土一路追随。
突然,马长鸣一声,车停了。凉风吹过,纱帘卷起,闭目静坐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霎那光华,微光荡漾,最终流转于平静。
桑玦动了动发麻的脚,无言敲了敲面前的小桌,弯腰拾起倾倒的茶壶。
“怎么了?”
“姑娘,不碍事儿,只是天色渐晚,刚才天边陡然发出了火红的光,一声炸雷让畜生受了惊吓,小的马上弄好。”车夫虚抹了一把额头,娘诶,这女孩儿真是可怕,先前还觉得可爱,一路下来可明白了空穴不来风。有传言她天生不会笑,气质阴沉,三尺之外尚未靠近靠近便能感到阵阵凉气,越想越发觉得名字瘆人,桑玦可不是伤绝吗?赶紧把人送走才是正经。
说起来那桑青青看男人的眼光没有,取名也欠佳,可见那奇才的本事也不见得实在。
因为车夫思绪繁杂,本该对外在环境谨慎的他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那异常的天象,也包括路旁林子的异动……
“啊!”
一声惨叫,马车一顿,往前倾倒,桑玦猝不及防就滚到了车门处,抬头一见,瞬息无言。
雷声阵阵,天光越来越亮,粉色的霞光陡然变得全红,随后竟然隐隐发黑,闪电恣意游走撕裂天空,又有黑点突兀出现,携带着周边的亮色,呼啸着划破苍穹。
这番恐怖毁灭场景下又有一少年横刀立马,红衣烈烈,圆头圆脸上显出诡异的笑来。
刀身雪白,血渐渐滑下滴落在车夫的脸上,车夫脸上清白躺倒在地,身死不知。
桑玦刚刚反应过来,目之所及,那被分成两半的马的内脏还冒着热气,捂嘴干呕了几声,抬袖间,光滑的玉玦滑了下去。
玉玦碧绿通透,此时竟然与那天空肆虐的雷电呼应发出明亮的光,离开了主人后越发炽烈,落地的刹那嗡嗡作响,几欲飞走。
桑玦立刻拽住,错过另一只手,灵活往后一翻逃到了路旁。她知道自己这是碰到打劫的了。
“站住,别动!”
桑玦跑得更快了,她可不想跟那被分尸的马一般下场,虽说神棍算她短命,但也不能是这种惨不忍睹的下场,像她娘说的污染环境。
“啊呀,你这蠢人,我乃是天赐神灵,救世之人,别跑,我需要你那块破玉!”少年赶忙在后面追,傲气的脸上闪过惊讶,这么个凡人居然还敢反抗,有点儿意思。那就给她个全尸好了。
桑玦在心里竖了个中指,哪里来的神经病,都打劫了还天赐神灵,恐怕是天降祸害吧。还有那不是破玉,而是玉玦,自己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来道雷劈死他吧!
似乎是应景,头顶雷声更大了,按照时辰本该陷入黑暗的天空变得异常绚***京都的烟火还要好看。那光红的发黄,黄的发绿,绿的发青,青的发蓝,蓝的发紫,紫的发黑,黑的发白,白的发亮,一丝丝一片片一层层蔓延开来,那闪电就是绣花线穿梭其中锦上添花。
“嘿,小姑娘!”明明是半大的少年模样,却似万年老妖。
桑玦不过是个八岁小丫头,哪里跑得过贼子,艰难绕过一片树林,在身后倒下了最后一颗树木之后,她就被扑倒在地,脖子一凉,鼻尖隐隐闻到了血的气息。
锋利的刀贴着肉,桑玦心跳如雷,脑袋里嗡嗡响,汗水迷离了眼睛,她实在没了力气,好想身后有悬崖可以跳,可惜官道旁边没有。
“哈哈,这东西是我的了。”少年凑近来抢,只见他的眼珠突起,仿佛失去了理智,居然扔了刀徒手来夺。
桑玦心中大笑三声,竟然是个智障。她将玉玦紧紧攥在手心,脚在扬起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打滚儿翻身准备去捡那刀子。娘说过,刀剑里出强权。
少年不提防被狠狠踢中了不可言说的部位,表情扭曲仿如鬼魔,他头顶渐露狰狞尖角,背后突然生出四只手,手臂向前拉伸旋转,轻松截断了桑玦的道路,把人掐了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和玉一起吞了也好。”
桑玦被吊着,气息急促,脸色通红,背后额头全是冷汗,她惊恐看着对方血红的双眼。只见他背后是一片倾倒的树林,头顶是撕裂的天空,耳边竟然响起悲鸣之音,她看到了死亡后地狱的场景。
“娘,我就要死了,可惜没有找到玉玦的主人,没有找到爹,真是没用啊!”她默默想着,立刻睚眦欲裂,手指被掰断,那人竟然拿着那玉玦就往嘴里送……
“啊,啊,啊……”
绯红的火焰突然跳出,包裹了两个人成了个大火球,火焰迅疾蔓延,以火球为中心方圆十米都烧了起来。
此刻,花开荼蘼的天终于撕裂了,一团团黑红色的火球砸向地面,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洪水滔天,星辰坠落,天空一片混沌,大地烟尘滚滚,哀嚎声声,好一派末日之象。
有一人从天外来,撇开周遭乱石,直奔向大庆地界,他能感受到那宝物就在此地。那物狡猾,天生灵宝,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桑玦口干舌燥,入目一片红,她的理智渐渐回归,推开烧得焦黑的贼人,慌忙将那玉玦从那人嘴巴里抢回来。然而,那半月的形状令人崩溃,玉玦竟然碎了!
她不禁望向那黑漆漆的一团,难道另一半在他肚子里?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
桑玦举目四望,天空破碎,大地龟裂,满目疮痍。这不会是她干的吧?
正惊疑害怕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声响,大风刮过,她被狠狠掀起倒在了一旁。仰头就见一红袍男子凌空而立,火龙缠绕腰间,看不清容貌,挥袖拉起被烧成了黑炭的少年,猖狂大笑:“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是天道奖励我击杀了婵图大凶,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声如巨浪,桑玦窝在坑中瑟瑟发抖,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艰难伸出手:“这位大人,请等等,那人肚子里……”
“将死凡人,呵!”红袍男子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这个被他害的破灭的小世界,更不论一个小姑娘了,身体轻轻一跃,转眼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