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疾行而去,没有一丝愧悔,不是天隐的天隐向着归云居赶去。此时,此地,除了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人,还有一个人一直藏在暗中,静静地看着一切,从开始,到结束。面对着生生折断人骨、迫人交待的场景,这个人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天隐的身影模糊在远方,此人才出现。
静静地,望着躺倒在地,满身血迹,已无力呻吟的两人,这个瘦小干瘪、身形略有佝偻的老人,眼神平静的可怕,就如一潭死水,没有丁点涟漪。地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老人,只见那个高的挣扎着,用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着:“铁、铁副堂主,小、小的惭、惭愧,没能完、完成任、任务,请您、您责罚。”
闻言,铁舌头,万俟铁,铁副堂主,这个谜一般的老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发出一声尖啸。啸声传开,身影晃动,几名服装各不相同的人迅速出现,半跪在铁舌头面前。只见铁舌头轻轻一挥手,那些人立刻会意地起身,扶走倒在地上、身负重伤的两人。
一阵风过,街道变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老人,佝偻、瘦小的老人。轻声低叹着气,迎着初露峥嵘的朝阳,无声地思索着,这个黎明,注定是不平凡的!
铁舌头想的,自然是与天隐有关,无论他隶属于哪个组织,无论是谁派遣他来,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绝不是天隐的敌人;还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他很关心天隐。
通过之前的观察,铁舌头知道,天隐从内到外,都是一个心地善良、言行平和的少年。虽然天隐对敌人过于仁慈这点,令铁舌头颇不以为然,但抛去这一点,铁舌头还是很欣赏天隐的。毕竟天隐处事冷静而不慌乱,指挥有方而不失度,作风果决而不拖沓,对敌时既能力拼,又可智取。就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人来讲,集这些罕见的品质于一身,足以博得任何人的好感了。
铁舌头了解自己的任务,也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场,是不应该过度关心天隐的。只是,他很想知道,究竟这个少年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起先,在天隐刚刚从即将坍塌的迎客楼跳出来时,铁舌头就觉得不对劲了。按照火势来看,迎客楼早就该倒塌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撑起了整栋迎客楼,而这种力量的源头,就在天隐身上。
之所以铁舌头这样认为,是因为在天隐跃出窗户的一瞬间,铁舌头看到他周身被一层犹如实质的淡银色光辉所包围,很淡的光芒,竟隐隐地驱赶着包围过来的火舌。只不过当时事态紧急,那层光又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除了一直仔细观察的铁舌头,连天隐都没有发觉这个现象。
而后,是与铁舌头派去的两个人拼斗,起先是很正常的,天隐不忍伤人,被擒,然后挣脱;但是,从这时起,一切就都不正常了,对此,铁舌头并无确凿的证据,只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天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儒雅、内敛,变得张狂、暴虐。谁能想到,一个一向待人和善的少年,竟然能做出生折人骨这等残忍的事?至少,依铁舌头阅人之丰,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的。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一个瞬间,天隐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才使得他一反常态。铁舌头要做的,就是找出变化的根源,不仅仅因为这是此次任务的一部分,更因为,铁舌头对天隐,有种莫名的关心。
只是,仅凭现在观察到的,一时半刻之内是无法推得答案的。所以,身形一闪,铁舌头消失在去往归云居的路上。很多事,只有自己亲眼去看,才能了解,才能知晓吧?
铁舌头一语成谶,果然今天,大兴天德五年九月七日,对于天隐而言,是个非同一般的日子。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如铁舌头所说,天隐可以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个普通的、美丽的早晨?
今天很难熬,并非只有天隐会这样认为,一直留在归云居的刘大彪和阿鱼,也是如此认为的。此时,他们已被两百余灰衣人团团围住,两个战斗一夜、一身疲惫的汉子,要面对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敌人,跟他们在一起的,只有身后冰冷的围墙。
“他奶奶的,这群孬种人还很他娘的多!”任何时候,总会有人喜欢打破沉默,刘大彪就是这样的人,“死胖子,你能扛得住么?”
“如果你能,我当然就能。”阿鱼一向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会狠狠地呛刘大彪一下,这次,仍然不例外。
刘大彪闻言,小眼睛瞪得滚圆,大叫着:“狗屎胖子,你说什么?办了那群兔崽子之前,信不信俺先收拾了你!”
阿鱼看都不看刘大彪,只是不以为然地说:“叫那么大声干嘛,你想把周围的人吓死?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绝世功夫,佩服佩服!”
刘大彪再也受不得激,真想不管不顾地先跟身旁不知好歹的胖子大战个三百回合再说。但前敌环伺,怎能内讧,自乱阵脚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自取灭亡。刘大彪能玩命,敢拼命,但绝不会随随便便地不要命。常年战场拼杀的经验不断告诉他,忍,此时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刘大彪忍下了,或者说在心中给阿鱼又记上了一笔,等待秋后算总账。可是,很不正常,周围的敌人并没有趁着刘大彪和阿鱼吵嘴,一拥而上,只是静静地戒备着,莫非他们也在忍?如果是,他们又为何在全面占优的情况下隐忍呢?
就在刘大彪胡思乱想的当口,灰衣人“哗”的一声闪开了一条道。这条道显然不是流出来让刘大彪和阿鱼出去的,而是有人要进来。进来的人,竟然是刘大彪和阿鱼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个人,一身血迹斑斑、遍布泥土的黑衣,项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猪头,两个眼睛都被打得乌青。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竟敢这样对老爷我!今天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得太痛快的,老爷我会给你们一份重重的大礼!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猥琐的声音,这么恶心的相貌,不是武赖,又能是谁呢?只是,刘大彪和阿鱼跟武赖“亲切交谈”并“迫不得已”收下“悔过礼”后,不是将他交给了铁舌头么?难道铁舌头办事竟然如此的不牢靠,这人说逃就逃了?
看着自恃人多,嚣张跋扈、洋洋得意的猪头武赖,刘大彪恨得牙根直痒痒,心中暗骂自己,当时直接结果了他不就一了百了了?但队率不准杀人,自己就不能杀,队率哪儿都好,就是对敌人太过心慈手软这点,真是要命!
天隐先前埋下的隐患,此时算是长出了花苞,只是不知结出的,是恶果,还是苦果?不过,无论是什么果子,刘大彪和阿鱼都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因为,天隐不可以回来,也不能回来!
武赖见刘大彪和阿鱼不说话,以为他们是怕了,不禁心情大好,挖苦道:“怎么,没话说了?是不是在想怎么求饶,好让老爷我心情一好,放过你们?明白儿地告诉你们,没这个可能!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跪下给老爷我磕三个响头,老爷我赏你们一个全尸;要么,老老实实地交待九宏世子和二王子的下落,说得对了,老爷我保证让你们死得痛痛快快!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条路听起来,都不怎么样。刘大彪看了阿鱼一眼,低声问道:“死胖子,选哪条?”
“俺手里有刀,男人的路,自己开!”说着,阿鱼握着朴刀的手又紧了紧。
刘大彪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感情你这是故意的,看老子使的是铜锤,就在这里恶心人!刘大彪恶狠狠地说道:“死胖子,不用你现在得意,等打退这群王八蛋,俺要是轻饶了你,俺就跟你姓!”
“俺没有姓!”又是一句让刘大彪想吐血的话,阿鱼看起来憨憨的,没想到有时也是犀利非常的。
“行,死胖子,算你狠!”刘大彪说着狠狠瞪了阿鱼一眼,再不理会他。
“哟哟,商量完了?老爷我可没那么好耐性,是东是西,选一条吧。然后痛痛快快上路,老爷我绝不阻拦,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怂货笑个屁!就你这几头烂蒜,爷爷还真就没放在眼里!信不信爷爷杀你个七进七出,把你那猪头剁了来下酒!”刘大彪刚受了阿鱼的闷气,正好全撒在了无赖身上,“你给爷爷听好了,爷爷就一句话,拿命来!”说着,刘大彪就冲向了武赖,阿鱼随后跟上。武赖见刘大彪杀气腾腾地冲了来,立刻埋身于灰色浪潮之中,消失得不见踪影。
两个人,两个并不和气的人,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杀向了百倍于己的敌人!他们会赢么,除非武神降世,否则应该没有机会;他们会输么,刘大彪和阿鱼从没不知道什么是输,天门关的人,从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何曾输过人半分!
无论结局如何,想必刘大彪和阿鱼都是无悔的,因为他们保住了自己最为敬重的人。只不知,若他们知道天隐最终还是不顾一切地赶了来,甚至为此而任由一个神秘的声音控住了心神,会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