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谢芷言不敢置信地站起来,问眼前的人,皱着眉,“什么叫让兄长与我同去?”
谢策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淡定,这修为还是没练到家呀,天天就在外面做些贤良纯善的假皮,有什么意思?”
谢芷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可理喻,那个草包兄长,未出阁时连功课都要她来做的兄长,却要与她同去治水。
之前偷了她的章夺了金玉公子的美名,这次治水如果带他同去,好了是金玉公子出谋划策,没好?朝堂之上,她是主犯。
“总不能像父亲一样,皮里都沁着狐狸味儿吧。”谢芷言不咸不淡地刺他一句。“我不同意让兄长同去。”
她冷脸拒绝。
谢策却全然没听她的拒绝,只自顾自地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让他去,自有别人去分你的羹,有你兄长在,都是一家人,总不会亏了你去。”
“这桩差事本就是父亲大人强塞给我的,竟还怕旁人分了羹去吗?今日朝上推脱此事给我的人里,只怕大半都得了父亲的授意吧?”谢芷言立刻反驳。
“为父知道你心高气傲,才学过人,只是你是女子,再走能走到什么地步去?等我老了,无人给你撑腰了,又无兄弟在朝上给你坐台,你怕不是要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谢策仿若一个好父亲一般,苦口婆心地劝慰着。
“就算大哥哥入了朝,他连我都斗不过,何谈那些千年狐狸万年的精?”谢芷言松了些口气,只是还是拒绝让兄长同去,“我不同意。”
她再一次拒绝,谢策已然有些不高兴了,他手指轻敲桌面,空气陷入焦灼状态,二人都不说话,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时之间,房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
半晌,谢策问道:“晨曦郡王心悦你?”
谢芷言不说话,不知道他提此事做什么,毕竟这件事情,出阁前他不就知道了。
“也是,有晨曦郡王在朝堂上护着你,再如何也不至于让你下场凄惨。脱了小谢大人的皮,嫁入郡王府,也是一桩好买卖。”
他故意的,故意刺谢芷言,作为谢芷言的父亲,他怎么会不知道谢芷言的逆鳞在何处呢?就像在大朝会上,他听见晨曦郡王开口,就知道谢芷言定然会同意这份差事了。
她的所求所愿,如此之难,又如此之简单。
反正绝对是不可能入后宅的。
她忍了又忍,开口道:“父亲何必如此?”
谢策抬头,眼皮一耷拉,便是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这一笑才发现,谢芷言与谢策长得是如此相像,两人都是皮肤白皙,眉眼相似,特别是一笑起来,那种慈悲感就很重。
“我知道你不服你兄长,之前在闺阁里他就不如你,没你聪明,也没你勤奋。”谢策给她倒了一杯茶,“更是偷了你的章发出去,抢了你的名气,你一直不平。”
谢芷言冷眼听着,既不做声也不喝茶。窗外吹过一阵风,将窗外的柳枝吹拂起,似是要伸进院子里。
谢策也不说话了,他细细地品着茶,然后对谢芷言道:“尝尝,去年的陈茶了,今年的还没贡上来,不过遭了水灾,这产量怕是要减半了。”
谢芷言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还是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茶杯,茶叶在杯中浮沉着,展开蜷缩着的躯体,最后展成一片嫩芽。
“你兄长一直愧疚于你,至今不肯入仕。咱们相府就你哥哥一个男儿,若是扶不起来,只怕相府后半生孤苦啊!”谢策感慨道。
那有如何?又不是同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
“与我何干?”谢芷言道,“如父亲所说,我只管脱了官皮,嫁人去,自有我另外一番造化。”
她用原句嘲讽回去。
“你甘心?”谢策笑眯眯地问,“别说你一个女子了,就是一个正经科考出生的学子,在无人帮衬下都要摸爬滚打不知多少年,就算你有惊世才华又如何?多少寒门才子投石无门?”
“你以为你谢芷言凭什么以女子身份在朝堂屹立不倒?不还是靠着你父亲我在朝堂的威望?你以为你能安生?那弹劾你的折子我都塞了几大箱了。”
“如今你也入了仕,不再是那无知小儿。朝堂的事也多少知道点了,扶不起来人,你就是那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你往哪边倒。”
这话仿佛一道道惊雷,仿佛要将谢芷言的骄傲砸的粉碎,好像她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都不过是靠着谢策的光。
她却丝毫不受影响,冷笑道:“那如父亲所言,我入仕岂不是全是靠父亲的帮助?”
“当然不是。”谢策还是那样笑眯眯的,带着点慈悲的怜悯,但是在谢芷言看来,却恍若恶鬼索命,“先前说过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治水这件事,为父会派个精通河道的人与你同去,至于能不能收服,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