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紫泽观内,叶法善天师连续几夜都在观察星象。
自从在青田太鹤山洞天看到荧惑守心,天下就没太平过。高宗天皇大帝病逝,大唐储君几度更迭,灾害战乱风云迭起。
岁寒将至,紫泽观里夜阑人静,数只寒蛩在草丛里断续哀鸣,唧唧切切说个不停。
子虚在青灯冷屋里,听不得这一声声悲语,走出屋子,一开门,秋凉已觉衣衫薄,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看见师父正立在庭院里,仰望着夜空,满天的星星落落,好像被夜风擦亮了似的,一颗颗格外璀璨。
走到师父身边,仰头看了半天,眼里只有星星点点,什么也看不出来。
“师父,这满天星星,如何辨识哪个是三垣,哪个是四象,哪个是二十八宿?”子虚道。
“你们都长大了,该学一些星相,不然,就枉为玄门弟子了!”
“师父为子虚讲讲,什么是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了解三垣,要先从四象讲起。天庭中有东宫青龙、南宫朱雀、西宫白虎、北宫玄武四象。四象各据一方,共同守卫着天庭中枢——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的安危。”
“那什么是二十八宿呢?”
“四象各有七宿守卫。东方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龙,曰青龙;南方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其形如鹑鸟,曰朱雀;西方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其形如虎,曰白虎;北方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如龟蛇,曰玄武。”
“弟子还是不懂!”子虚听得云里雾里。
叶法善天师折了一根树枝,蹲在泥地上,画下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那就反过来讲吧!你看,这二十八星宿,共同组成了四只神兽,青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玄武圈脊于后。其目的,是为了守护中间的三垣。”
“这么一画,子虚就懂了!”
叶法善天师正比划着,澄怀、石清和云鹿也从紫泽观内跑出来,围过来听师父讲解星相。
云鹿捡了一根树枝,蹲在一旁画起星星来。
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让弟子如饮醍醐,恍然大悟。
三垣在天,四季消长,万物静观皆自得。看似杂乱无章的满天星宿,原来蕴含着高深学说。
澄怀道:“弟子曾略读过陈卓的《玄象诗》,中很多玄秘不得其解,今日听师父一讲,方才顿悟。”
叶法善天师敲了敲手中的树枝。
“名士李淳风的父亲李播,秩卑不得志,弃官为道。他善天历法、阴阳之学,多年观天体道,优游宇宙,撰有一叫《天大象赋》,你们可以找来读读,学习星官占验之事。”
子虚道:“师父说过,李淳风也是个占星学家,采摭前人英华,删除繁伪,着有一本《乙巳占》。”
“《天大象赋》把二垣独立分出来,更明确地依二十八宿分区,但还不是一宿一区,而是以两到三宿划为一区。《乙巳占》系李淳风采撷前人的学说,加上他自己论述编纂而成的占星,内容更加全面一些。作为初学者,读《天大象赋》就够了。”
弟子们颔首称是。
石清指着云鹿的涂鸦,笑道:“师父你看,小师妹画了一个北斗七星,挺像模像样的!”
云鹿半蹲着,笨拙地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北斗七星。
嘴里念念有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曰魁;玉衡、开阳、瑶光组成斗柄,曰杓。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瑶光为星。”
子虚笑了。“师妹,这些是谁教你的?”
云鹿头也不抬,回道:“当然是师父了!他经常夜观星象,一边看一边说这些,我听到了就记在心里了。”
“别看云鹿年纪小,她悟性高,记性好,是个学道的好苗子!”叶法善天师浅浅一笑。
说罢,低下头,用树枝在太微垣里画了一个圆圈。
“师父观察到,九月以来,月亮运行在正天,侵入太微垣,在四辅所在的天区停留不前,这预示着人间朝廷会有辅臣被杀。”
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居于紫微垣东北方,北斗之南,对应人间朝廷。
太微掌管平衡,理法平辞,监昇授德,列宿受符。其南蕃有两星,东星为左执法,廷尉之象;西星为右执法,御史大夫之象。左右各有四辅。
三公九卿五诸侯、左右执法、上将次将、上相次相、郎位郎将,在太微垣的垣墙之内,都能找到对应的位置。
想起不久前遭遇不测的裴炎,澄怀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裴阁老身为社稷元臣,也逃不过天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