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对于学校和学生来说都是驾轻就熟，但是对于刘宇这些新老师来说就有些如临大敌。毕竟期中考不是小测验，是半个学期以来的第一次正规考试，是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用老刘的话来说‘是骡子是马’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
刘宇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成绩，可是心里一直打鼓，他毕竟是班主任，这次考试不只是看他语科目的教学能力，同样也是看他这个班主任的管理能力。自己这个班一直以来问题不断，所以对这次考试刘宇是真的心里没底。
“知道吗？这次是四校联考！”中午在校食堂吃饭的时候，王严舒说。
所谓四校，指的是三中，十二中，师大附中和西关中学这四所学校。这四所学校水平差不多，生源质量也相仿，属于家长眼中的二类校，在全市也仅次于一中和实验中学。而以往的四校联考三中都是排名前列，算得上是四校里的老大哥。
“我记得以前四校联考里有十八中，怎么现在变成西关中学了？”刘宇有些纳闷，他虽然在郊县读的高中，但每年四校联考结束后，老师也都会拿四校联考的试卷给他们做，所以对于四校还是有些印象，而且十八中也是王严舒的母校。
“往事一言难尽”王严舒摇了摇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十八中已经不是以前的十八中喽。”
“他不说我来说吧。”苗晓帅端着餐盘坐过来，笑着说：“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严舒毕竟是十八中毕业的，母校再落魄，他也不能火上浇油不是。”
王严舒深情的看了苗晓帅一眼，“你懂我！”
“一边去，你又不是一女的。”苗晓帅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刘宇说：“现在的十八中确实不是以前的十八中了，或者说不是严舒上学那会的十八中了。那个时候十八中虽然比不上咱三中，但也差不了多少，至少我刚到三中的时候，十八中就是三中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个学校拼成绩，争生源，算得上是良性竞争吧。”
“那现在呢？”
“后来十八中换了一个校长，好像是严舒高三那年吧？”苗晓帅征询似的看了王严舒一眼。
王严舒点了点头：“对，我高三那年换的郭明霞，还好那年我高三了，受影响有限，要不我今天都不知道在哪呢！”
“有怎么严重吗？”刘宇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换一个校长，怎么至于把一所好生生的中学弄得翻天地覆。
“怎么不至于”苗晓帅笑着说：“那个郭校长一上台就力主搞所谓的素质教育，减压加负，各种活动开展的如火如荼，电视媒体都报道过，一片赞扬，说什么素质教育的先锋者。”
“狗屁！她搞得哪是素质教育？连素质教育是什么她都没搞懂。”王严舒一脸不屑。
“明点，还吃饭呢！”苗晓帅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搞活动，培养一下学生其他方面的能力当然没问题，这也是社会呼吁，国家号召的，但问题在于你不能一门心思瞎搞，完全不顾高考吧。她这么一折腾，她个人的名气大了，‘明星校长’，‘改革先锋’，可学校的升学率下来了，而且一年跌的比一年惨。这升学率一下降，生源质量自然就下来了，生源质量下降，管理和教学的难度就会加大，这又直接关系高考，结果一来一去就成了恶性循环，一个示范高中现在弄得连普高都不如。原先一个年级十二个教学班，现在一缩再缩，只剩下六个还没招满呢。”
刘宇有些吃惊，“这么严重，那不是快黄了？”
“可不就是快黄了。”王严舒忍不住说：“你折腾的再热闹，但归根结底的让孩子考上大学才行，现在学生素质有没有提高不知道，但升学率是彻底没了，一个没升学率的学校，你就是吹得再天花乱坠又有哪个家长会把孩子送进去？”
“主要是学风差了，有次我从十八中门口过，一放学，那些男孩女孩搂搂抱抱就从学校里出来，还有出了学校大门就大模大样接吻的，你说那个家长见了还敢把孩子往里送？”
“生源质量差了，风气能不差吗？你以为那些所谓的差生是差在智商上？压根不是！他们的心思就不在学习上，这样的学生如果严格管理还好点，能纠正过来，可是现在松松散散的。。。。。。哎。”
王严舒和苗晓帅你一言我一语，刘宇忍不住追问，“那老师也不管吗？”
“老师？”王严舒哼了声：“哪还有老师？教学能力强的都被其他学校挖走了，有关系的也都走了，有些老师宁肯去职校也不愿意留在十八中，现在就几个新来的年轻老师和几个快退休混日子的老教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瞎混。”
母校落魄的处境让王严舒有些愤愤不平。刘宇若有所思，他一直以为成绩是学生和老师的事，没成想对于一所学校也是至关重要。没有成绩就没有好的生源，没有好的生源就难以出成绩，这就是一个循环。
“要是以前，即便生源差点，学校严格管理也能出成绩，可现在，当老师的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十八中是完喽，前车之鉴啊！”苗晓帅长长叹了口气，好好一所老牌中学就这样一步步滑落，也确实挺可惜的。
“那‘西关中学’呢？我怎么觉得彭校对西关有些敌意呢，话里话外老提他们。”
在开期中考试准备会的时候，彭辉处处拿‘西关中学’来比较，透着一种浓浓的针对意味，这让刘宇有些不解。
“这事就涉及到学校高层的一些内幕了。”苗晓帅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西关中学的大校长徐晓军原先就是咱校的副校长，坐的是现在彭辉那个位置。”
“这有什么？学校间人员调动不是很正常吗，我高中那会的校长也是外调来的。”
苗晓帅嘿嘿了两声，“一般调动当然正常，但这可不是一般调动，要不怎么说是内幕呢？”
“别卖关子，要说就说，不说我还吃饭呢。”王严舒对苗晓帅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相当不满意。
“急什么啊！”苗晓帅喝了口汤，不紧不慢的说：“当年徐晓军和咱马校，彭校一起号称三中的三驾马车，徐晓军是教学副校长，主管教学，马元安是行政副校长，主抓行政兼管德育，彭辉是高三年级组长，把关高考，这三个人在全市教育系统里都是出了名的。不过咱学校的老教师都知道，其实徐晓军和咱马校向来都不太对付，特别是在教学改革那一块。”
“那后来呢，徐晓军是怎么离开的三中，因为教改吗？”刘宇追问。
“当然不是，教改不过是观念上的分歧，真正的原因还是大校长的宝座。”苗晓帅顿了顿，“当年曲校退休，徐晓军和老马都是新校长的候选人，不过徐晓军比老马早来学校几年，资历更深一些，而且据说当时曲校也是主张徐晓军接班的。”
“可最终接班的却是老马，这又为什么？”
“因为彭辉呗！”苗晓帅低声说：“校长任命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群众基础，当时教育局来学校考察时，彭辉串联了不少骨干教师一起反对徐晓军，这才让老马上的位。”
“这么说彭校是老马一头的？”刘宇惊讶，一直以来彭辉给他的印象都很正面，可没想到也会干出拉帮结派的事来。
苗晓帅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一伙的，主要还是徐晓军在教学管理上太严苛，老师们早就怨声载道。老马人缘好，做行政懂得左右逢源，三中的德育工作也搞得有声有色，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教育局的领导对他都更认可一些。我觉得即便没有彭辉，徐晓军最后也未必当得上这大校长。”
刘宇点了点头，他对马元安的印象也不错，说话总是带着笑，慢条斯理的，平时没什么架子，也不爱发火，是一个相对容易伺候的领导。
苗晓帅继续说：“当时马元安上了位，徐晓军气不过就主动申请调动，刚好西关中学的老校长出了点作风问题，徐晓军就顺理成章的去了西关中学，当了西关的大校长。”
“这也挺好，都是一把手，也不看人脸色。”
“话是这么说，但徐晓军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当时就放出话来，十年之内要让西关中学超越三中。”
“这口气可真够大的！”
王严舒摇了摇头，西关中学只能算中等学校，比起三中这样的老字号中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你还真小看了徐晓军，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教学出身，咱校不少骨干老师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特别是这两年，西关中学的高考升学率直线上升，彭辉要是没点压力都怪了。”
原来如此！刘宇总算明白了这里面的一些恩恩怨怨。教师既然是一个职业，那么学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职场，既然是职场，有些争斗和恩怨也在所难免。况且王严舒曾经说过，有人的地方又哪来的净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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