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个村都会有个傻子,而里仁村的傻子就是苏。

里仁村位于东南丘陵一隅,并没有厚重的化传承,村名是解放后才改的。据说原来的村名不雅,为什么会取个不雅的村名呢?外人不清楚,邻里和睦、崇尚耕读的村民也道不出一二。里仁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偏僻地,只有巴掌大小,有条小河蜿蜒穿过。村里拢共就30多户人家,河的西边有10来户苏姓人家,河的东面是十来户的叶姓,东面往山上点的是陈姓。

里仁的村民看到孙都会躲得远远的,有小孩跟孙在一起时,总会有家长拧着小孩的耳朵,提溜着离开。傻或许也是个传染病吧。苏不仅傻,嘴巴也不利索。每次被邻里小孩欺负,回家找母亲哭诉时。他妈妈总是急的跺脚:“哎,你倒是说啊,谁欺负你了,怎么欺负了。”回答的永远是“阿巴阿巴……”

苏有个弟弟,叫苏武。苏武身材羸弱,脑瓜子却十足的灵活。

七月的暑天里没有一丝风,闷热的气压像个锅盖紧紧地盖住了整个村庄,田里的禾苗无力地耷拉,树上的蝉有一声没声的敷衍叫着。此刻的苏家却分外热闹,门口的道地里挤满了大半个村的人。每家把自家的桌子、椅子和碗筷搬到了苏家,一张张八仙桌组成了个大酒席。

“喂,我说大勇,厚德家今天大喜,你也把着点啊,这么倒盐巴,高血压了啊。”“你可别瞎逼逼,悄悄吃着。”村里又是杀猪又是掌勺的叶大勇实在没工夫搭理,豆大的汗珠顺着满脸的横肉,和切好的猪蹄一起掉入火热的大铁锅,大伙都等着吃肉呢。“咸的多喝点酒啊,饮料也可以哈,今天这酒啊还是苏武从绍兴带回来的女儿红,大伙多喝点哈,管够。”苏厚德满脸是止不住的得意。是啊,这般年纪,还有什么比子孙出息更骄傲的事呢。

优秀的苏武今年毕业,这不转眼就被县里的大企业孙老板瞧上了,昨天还特地到家里提起要苏武到他那当个技术主任,月薪一万。一万啊,他妈妈一个月才1000多块钱,这念过的到底是不一样。孙老板昨天前脚刚走,苏老汉就张罗起这场酒席,好日子终于来了啊,苏厚德嘴有点合不拢,“来,乡亲们都喝一杯!”高举的杯子仿佛就像红日,能扫去他们家沉积已久的阴霾。

一旁的苏武脸青的厉害,看不见一丝笑容,机械地挨桌敬着酒。孙高兴地大口啃着大骨头肉,不时地怜爱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傻笑,他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他知道今天是弟弟的喜事。“苏武,恭喜啊,那可是个上市公司,好好努力。”“老二,发达了可别忘了只会种地的大娘。”“大娘,种地有什么不好。”

“苏武啊,种地没什么不好,但是能走出这大山才叫出息,来,干一杯,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村里能帮则帮。”村支陈建国,端起了酒杯,满眼的真心实意。

“建国叔,我还真有个事,希望村里支持。”二十三岁的苏武,就像一张未染尘埃的素纸。

“什么事?说!”陈建国倒是真的爽快。

“我想要承包村东头那片荒山,不需要一整片,面积稍微小一点也没事。”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要来干什么?”村支狐疑。

“我,我,我想,我想养猪。”苏武嗫嚅。

“啥?”陈建国愣住了。苏武脸涨的通红,眼睛盯着脚尖,不敢抬头。所有人都呆住了,停止了闲谈扯淡,咬着食物不敢动弹,怔怔地看着苏武,生怕错过什么惊天大八卦。只有苏吮吸着大骨头棒里的汤液,吧唧着,津津有味。

“你养啥猪?村里每家每户都养猪,你养啥猪?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你养啥猪?你,你,你,你真的气死我了!”苏老汉,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接不上气。

“爸!”苏武健步跑到父亲旁边,“爸,你听我说,养猪是门技术活,养的好的话挣的不比上班差,我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上班。更何况农村地大物博,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你,你,你......”孙老汉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晕过去了。

喜宴上一顿手忙脚乱。

那一天,全乡都传开了,苏家有两个傻子,苏是小傻子,苏武是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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