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接连几日,无人再落水,修道院里提前来到了冬日的静悄悄时光。 看了报纸,安娜斯塔西娅才知道,原来那日有一名警备队队员溺亡在河中。 根据目击者描述,队员为了救一个孩子下到冰上,和往常一般。孩子已落到冰下深处,虽说最终被拉了上来,但队员出现痉挛症状,还被携带的绳索割伤,根据报道,“整片冰面都被染红”。 涅瓦河很长,每年都有没来得及被救上来的,有的在春天才被发现,当地住民已见怪不怪,看见不过感叹一声,警告自家青少年不要靠近。 这次死去的却是警备队员,被救上岸后当场死亡。 为防止类似情况再发生,警备队痛定思痛,出了一条临时规定:二十四小时关注河面情况,对擅自下冰的人,罚款增加为原先的十倍。 此项举措没有得到市长办公室明面上的支持,但看到张贴在街头的布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已在落实的。 往常闲时,警备队队员还会跑来修道院要杯茶喝,如今同僚出了事故,队内也一再强调不得擅自离岗。修道院内,除了波琳娜抱怨找不见安娜斯塔西娅的声音,唯有晚祷颂歌响起时,才会显出几分人气。 “到底去哪里了?”波琳娜双手叉腰,走过窗前,喃喃道:“又跑去教养所了?” 她像是只大灰狼,在窗上落下深重阴影,安娜斯塔西娅压低了脑袋,躲在窗下。随着已能辨听出的脚步声的远去,她才得以重新呼吸,转向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机器。 哪怕会触怒芭拉修道长,安娜斯塔西娅还是进入了这间病房。 不让去的地方,更是想去,这是人类的好奇天性。 她也想好了,到时被问就说是被波琳娜逼迫,不得已躲了起来,说不定还能提前摆脱“导师”这一身份呢。 完美的计划! 医疗机器全线启动,躺在病床上、正在昏睡中的人,和安娜斯塔西娅预料的一样,是一个孩子。 前天送来的落水者都是青少年,没有报纸上提到的小孩,果然是在这里。 周围没有同龄的孩子,哪怕在街头碰见,安娜斯塔西娅也不会和他们打交道。她总是远远地看着他们成群,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具体是哪儿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也有着和其他孩子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也会想要玩伴。 安娜斯塔西娅攥着兔子玩偶的手,往分不清性别的孩子脸上戳了戳。 “喂,”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安娜斯塔西娅,大家叫我安娜,索菲娅叫我娜斯佳,这是我的朋友海蒂。海蒂,和他打个招呼吧。” 安娜斯塔西娅用兔子遮住脸,压低了声音,假装是兔子在说话。 “你好哇,我是兔子海蒂,”她摆动着兔子玩偶布满了缝线的手,“我是索尼娅做的。你问索尼娅是谁?索尼娅就是娜斯佳的妈妈,是娜斯佳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二我呢,从出生起,就是娜斯佳最好的朋友……” 安娜斯塔西娅紧盯着床上孩子的面庞,等待着他的回应。 明明是白天,床头也有暗光,他苍白而瘦削的面容却没有半分红润之色,闭上的眼皮好似被涂了一层果羹。 三天过去了,他还在打点滴,就和流浪了许久的小狗般虚弱。 一头柔软而凌乱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机器的滴滴声衬得四下寂静,安娜斯塔西娅看得入神,不禁拿起一小簇,在指尖摸索。 在这暖烘烘的房间里,发丝依旧冰凉。 “你在这里做什么?” 芭拉修道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到声音沁入身体里,唤起凉意,安娜斯塔西娅才猛地抬起脑袋。 修道长的声音,还是比波琳娜的可怕多了。 安娜斯塔西娅张口就要道歉,却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会醒?” “还不知道。”芭拉修道长回答了她的问题,从暗处走来,也到了床边:“安娜,你听到了我对艾拉和伊拉修女说的话。” 当然可以否认,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可一撒谎,好像就会被看穿,想好的借口在这瞬间都被抛到了脑后。 “我太好奇了,对不起。”安娜斯塔西娅抱紧了兔子,低下了头。 芭拉修道长垂眸望着她,小小的女孩,降生时的模样她并未看见,但她清楚记得第一次将这孩子在怀里时的感觉。 那是沐浴在罪恶中的她们,绝不被允许拥有的存在—— 外面有人敲门,两下,很快。 “请

进。” 双胞胎之一的伊拉探了个脑袋进来,短发飒爽:“修道长,有访客,两人组——咦,小安娜?” “知道了。”芭拉修道长迈出脚步,回头看了眼安娜斯塔西娅:“你也出来。” 安娜斯塔西娅抿了抿嘴唇,不情愿地跟了上去,出门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人。 伊拉拉着门把,和捏面团一样,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能进的地方哦。” 安娜斯塔西娅抬头:“这是第二遍了。” 伊拉一愣。 “……我没弄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在说废话,对吧。”她睁大眼睛,感叹道:“修道长,这孩子完全学会了您的说话方式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伊拉。”芭拉修道长唤道。 不过一声,伊拉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回到事情上来。 她说来访的两位客人自称是政府部门雇员,但具体是为何事而来,他们没有透露,说要见到修道长后再谈。 伊拉和艾拉分头行动,后者已将他们带去了修道长办公室。 安娜斯塔西娅走在最后,本打算准备中途溜走,可好像又听到波琳娜叫她的声音,甚至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因而还是决定去修道长的办公室里暂避风头,她也好奇是什么事。 三人进门时,艾拉已为客人倒了茶,其中一位客人不满地摆手。 “怎么可能没酒?”黑衣客人的脚翘在桌上,指尖夹着还未点的雪茄:“这可是修道院,以前不是以贩酒为生?女人多是好,但缺了酒可不行啊,有了酒人才能活过该死的冬天!” 作为客人,他的举动可谓粗俗无礼。 “正是,”芭拉修道长神色柔和,走过柔软地毯,“那是以前的事了。不过若您一定需要,我也随身带了些。”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巴掌大小的瓶子晃过安娜斯塔西娅的眼前。 “噢,不愧是明白的。”男人策谋瞥了她一眼,一扯嘴角,拿过瓶子拧开就往嘴里倒。 他的同伴想要阻止,没来得及。 在第一口液体进入口中的那刻,男人的眼珠就像是要从眶中掉出来。 “您怎么直接就喝下去了!”芭拉修道长惊讶道。 她话音未落,艾拉已拿着垃圾桶走来,单膝跪下,一把扣住男人的脸颊,手指往他的口中伸了进去。 “你,你要——”男人大叫,伊拉却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男人戴着眼镜的同伴显然没弄清楚状况,芭拉修道长示意他不用紧张。 但发出呜啦哇啦声音的同伴就在旁边,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办公室里顿时有些混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酒鬼男的命都去了大半,他双目狰狞,手扣着自己的喉咙,声音哑得不成听。 “你……你……” 他戴眼镜的同伴已拿起瓶子,放在鼻前:“医用的酒精?” “是,纯度95的医用酒精。”芭拉修道长走到桌后,打开通往小露台的门:“修道院禁止饮酒,想喝时就会闻一闻医用的以镇定心情……您的心实在太急了些,太阳都无法看下去。” 小小的阳台上有风吹进来,酒鬼男要发作,可说不了话。 他的眼镜男同伴未露出半点关切,而是转向芭拉修道长:“抱歉抱歉,他的急性子就算面对上帝也没法改。您就是这里的院长?在下是从事这行的。” 他递出一张名片。 “啊,北边来的社工。”芭拉修道长拿过名片:“两位都是么?” “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容易,得互相帮忙。”两人看上去也奔波了一路,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戴眼镜的男人说:“事情紧急,我也就直说了。修道长,我们在找一个孩子。” 芭拉修道长没看向安娜斯塔西娅,她却忽然觉得自己被注视了。 “我没闯祸。”安娜斯塔西娅即刻说道。 她每次都是悄悄去教养所,又飞快地回来,从来没在路上耽搁,错过早餐。 “哈哈,当然不是你,能看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眼镜男将安娜斯塔西娅俯视,很快移开了视线,“听说,警备队将他送到了这里。” 他将一张照片放到桌上,安娜斯塔西娅坐在靠墙的高凳上,凑着脑袋看去。 照片上是一个孩子的正面照,虽说照片上的他是睁开眼睛的,但毫无疑问,这个有着雪一样惨白皮肤的孩子此刻正躺在楼下的房间里。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安娜斯塔西娅问。 <

r> “我们要带他回家。” 男人开始述说这男孩的身世:父亲身份不明,母亲早年去世后,男孩就被寄养在他人家中。他患有先天的病症,因而苍白又瘦小。前几日,他擅自从寄养所跑了出去,他们追随着他的踪迹,一路来到彼得堡,看到了一个孩子掉入水中的新闻。两人询问了警备队,得知男孩正在修道院里。 “希望您能配合我们。”他对芭拉修道长说。 “也就是说——快把人交出来——!”酒鬼男总算恢复过来些,揣着裤子口袋起身:“他有比这禁酒的鬼地方更好的去处!” “我说,你——” 芭拉修道长抬眸,用眼神阻止了伊拉开口:“三日前,这个孩子溺水,被警备队队员送到修道院来救治。但是,他已离开了。” 用词依旧是芭拉修道长的风格,含糊不清。 离开,可以是死了,也可以是不在修道院里。 眼镜男抬手,再次阻止了他的同伴“喂”声后要踢翻桌子的动作。 “那么您是否知道,他离开后去了哪里?”眼镜男问。 芭拉修道长审视着他的面庞,没有一丝动摇,这沉默的一瞬短暂而漫长,双方好像都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直直看到心里去。 “南边。” 声音并不大,但很清晰。 安娜斯塔西娅从椅子上跳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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