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学问无益，不如躬耕

幸好，刘火宅略微放松了手：“我不在乎你是窃取，是掠夺，还是欺诈，叫你的手下拿来五千两银票，我就放过你。否则……”他另一只手轻轻一用力，硬生生从紫檀木桌边折下一块。

这种身手，可不是寻常票号打手能有的，更何况……此刻打手们都在外头，远水救不了近火。

被刘火宅制住，胖掌柜猛然惊醒，按照他的意思，连忙喊来伙计，送上银票。

“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吧？告诉来的人，这玉佩我原本无意再用，但事出无奈……五千两算是我借的，那玉佩，你直接交给他吧！”说完，刘火宅将银票收进怀里，翻窗一跃而出，几个飞跃消失无踪。

“掌柜的，追赶吗？”一名票号打手探头问道。

半晌沉默，打手们惊讶地转头，只见掌柜握着那块玉佩，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追赶？追赶你们的头啊！都下去，滚下去！”胖子勃然大怒，唾沫横飞地赶走了众人。等他们走到楼梯口，胖子似乎才回过神来，“快，快派人去禁卫军营地，把李小三给我拦回来！如果来不及，多花些银子，把来的人打发走，无论如何都要打发走，就说是个误会。”

“不，不对，还有这玉佩，也得……快，快备车，去五儿府！”胖子嘶吼着，刘火宅的离去让他终于相信了。

为何相信？很简单，刘火宅确实拿走了五千两，但他作为信物的龙形玉佩的价值远超这个数目，即使是假的也值不少，天下怎会有如此愚蠢的骗子呢？

“所谓诚意，就是不自欺。如同厌恶恶臭，如同喜爱美色，这就是自我谦逊。所以君子在独处时也会谨慎。小人在无人时会做坏事，无所不为，见到君子后才会感到羞愧，掩盖自己的恶行，显现出善良……”

洛阳城西南的一角，破败的街道尽头，有一所破旧的学堂，传出朗朗的读声。

这里是洛阳城的贫民窟，最底层人民的居住之地，环境恶劣可想而知，然而，那响亮的读声，从这片贫瘠之地升腾而起，透出一股坚韧不屈的气息。

刘火宅听到这声音，抬头看了看学堂的牌匾对联，微微一笑——

劝学舍。

上联：富户无需购置良田，安居不必构筑高楼。

下联：娶妻不必忧虑媒妁，出行不必担忧无人陪伴。

几乎快要将千钟粟、黄金屋、美貌如花、车马盈门的象征明明白白挂在他额头，难怪冬雨会说，这里的夫子……

提到冬雨，刘火宅的脸色变得庄重，缓步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屋里声琅琅，一位身材修长的教先生正伏案摇头晃脑地附和，山羊胡须，一脸严肃，乍一看颇有几分儒雅之态，但刘火宅深知，此人实则伪善。

于是，刘火宅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找林小果。”

“小果，有人找你……”学堂里低语四起。

被中断了诵读，夫子的神色有些不悦，然而看到刘火宅的神情和气场，最终还是没有出言，点头示意相关的学生出去。

在一群瘦弱苍白的生中，站起了一位魁梧少年，身高八尺有余，虎头虎脑，只是眼神略显迷糊，嘴角还挂着一丝唾沫，慵懒地打量着刘火宅：“你在找我？你是谁？”

这就是冬雨的弟弟，林小果，今年十四岁，刘火宅初次见到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冬雨认为自己只有十四五岁。

冬雨娇小玲珑，而眼前的林小果高大壮实，可以想象，这个比姐姐大不了几岁的瘦弱少女是如何含辛茹苦把弟弟养育得如此强壮。

一个娇小，一个健硕，看起来毫不相像的姐弟俩，但从他们眉眼间，仍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脉联系……

“你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事？”见刘火宅盯着自己出神，林小果困惑地挠了挠头，问道。

刘火宅轻轻一叹，整理了一下情绪：“我叫刘火宅。”

“哦！我姐提过你，火宅小弟。”林小果瞪大了虎眼，拍手说道。

“我比你姐还……”刘火宅和冬雨比较过生日，他还要年长一些，不过……话到嘴边，他改了口，“我比你姐小，比你大，叫我火宅哥吧。”

“火宅哥。”林小果无奈地改口，虽然外表粗犷，性格却不那么强硬。

“你姐费尽周折送你来念？就是为了让你来打盹儿？”刘火宅立刻追问。

林小果皱起眉头，摸着后脑勺，过了一会儿才说：“火宅哥，我不喜欢读，不愿意读，你去跟我姐说，别让我念了，行不行？”

刘火宅心中起怒火，强压下去问道：“为什么？”

林小果犹豫了很久：“我知道……夫子为什么会同意我不付钱来读的……”

这事，刘火宅也清楚，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你是嫌弃你姐，还是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都不，都不是，我只是觉得……觉得……如果读读成了夫子那样的人，还不如不读！”林小果急了，脱口而出，“再说，读有什么用，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生，凭我的身板和力气，就算去码头扛包，也比教老头挣得多。只要辛苦几年，就能攒些钱，买几亩地了……”

刘火宅的手缓缓松开，轻轻拍了拍林小果的肩膀，语气沉重：“小果，这些话，等你在姐姐墓前再说吧。我来告诉你，你姐……已经走了！”

林小果正说得兴起，听到这消息，仿佛被雷劈中，愣在那里，脸色苍白：“走了，走了？我姐真的走了？怎么可能……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发生的？是不是在春暖阁？我要去看看！”

他猛地站起，却被刘火宅按回原位，泪水瞬间涌出，哽咽着问：“姐……姐怎么会离开我们的？昨天……她还好好地。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少年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刘火宅，“火宅哥，告诉我，我姐是怎么走的？”

刘火宅深深叹了口气，掏出一张银票：“凶手背景深厚，我们惹不起。来之前，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意思……你应该懂。这千两银子，不管你选择继续学业，耕田，还是做点小生意……”

“砰！”银票被林小果狠狠摔在地上，“刘火宅，我姐在世时待你不薄！”他转身疾奔而去。

刚跑了几步，就被刘火宅追上，一把拎起他的腰带，疾驰而去：“好，既然如此，你也准备好了面对吧！”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我会给你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