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向军同志，向军同志。”何莹楠感受到旁边突然停下的脚步，侧身看过去，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王向军，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脸上却摆出了一幅关心的模样。

王向军很快在喊声中回过了神，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恍惚。

他看向喊他的这个人，眼前这张娇俏，满是关怀的脸，在他看来却跟索命的鬼一般，可他却毫无办法，王向军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又来了，又来了，很快，他们老王家一落千丈，家破人亡，备受威胁的日子的开端，马上就来了。

何莹楠看着王向军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向军同志，我们得加快点脚步，瑞年扭伤了脚还在河边等着我们呢。”

王向军嗯了一声，迈着腿跟上，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只要何莹楠喊他，他就会去跑前跑后，无怨无悔的帮忙。

这次何莹楠跑来他们家，说知青点的周瑞年扭伤了脚，在小河边等着需要他帮忙送去卫生所，他一个懒货，就十分热情的跟着要去帮忙，明明他不想的，他压根就不像村里传的那样，喜欢新来的漂亮女知青何莹楠，他压根就不喜欢这种娇弱的女子，也一点都不想给她帮忙，再说了，知青点的人出事了，不找知青，找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村民做什么。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拒绝何莹楠！

从何莹楠作为知青到他们村里的第一天开始，从她第一次开口要他帮忙，他一反往常的懒骨头，十分殷勤，搞得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看上了何莹楠，其实不过是他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也是因为如此，最终老王家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毁灭，他一次又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断重来，每次都带着记忆，会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试图反抗，却毫无作用，他的心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行动却不受自己控制。

就像这会，很快，他就会跟着何莹楠到河边，然后在即将跟周瑞年相遇的时候，看到何莹楠要往水里倒，伸手拉住她的时候，被何莹楠一把抱住，还没等他推开，那个说扭伤脚的周瑞年，就会没事人一样的冲过来，扯开他们，并往他脸上揍，而知青点的其他好几个人，就会都突然出现，成为他耍流氓的证人，拉扯着要送他去公社，去革委会，要批斗他。

一片混乱里，村里人被引了过来，在知青们言之凿凿，要告公社，要送他去吃枪子里，在他的沉默不言仿佛默认里，在他爹妈的哀求下，最终老王家会将家里掏了个精光，赔给了委屈巴巴，要死要活的何莹楠，只求保住他的一条命。

然而这条命，王向军觉得还不如不要，因为在往后的日子里，何莹楠和周瑞年踩着他们一家喝血，动不动威胁他们一家，借着耍流氓的事情，兴风作浪，每每有村人帮着他们说话，何莹楠和周瑞年就会给扛大旗，给对方扣帽子，久而久之，老王家跟大家越来越疏远，也越来越沉默。

然后这不过是老王家不幸的开端，因为何莹楠和周瑞年，导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在大侄子生病的时候，大嫂生产困难的时候，爹磕破头的时候，都因为何莹楠和周瑞年的捣乱，因为来不及借钱就医而死亡。

大哥想跟何莹楠和周瑞年拼了，拿着砍菜刀就去找何莹楠和周瑞年，在追着何莹楠和周瑞年的时候，被刚好来探亲的军官遇到，出手相助了何莹楠和周瑞年，将大哥送去了警局，最后吃了枪子。

家破人亡，妈也疯了，在王向军没注意的时候，吃了老鼠药死了，而王向军觉得，他作为惹祸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了最后的，在全家都死光后，他还活着，麻木的活着。

他暗搓搓的观察着何莹楠和周瑞年，他想报仇，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的行动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看着自己没心没肝的，还是继续为何莹楠和周瑞年当老黄牛，在乡亲们一次次的劝解里，依旧一如既往的付出，只为了让何莹楠和周瑞年在乡下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一直到高考，一直到何莹楠和周瑞年潇洒的离开了红桥村，王向军仿佛才结束他了使命一般，劳碌过度倒下死亡。

死亡并不是尽头，仿佛过了很久，王向军又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又到了何莹楠和周瑞年下乡那天，这一次他想反抗，依旧不得法，一次又一次，他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人，不由自己。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正常，撇开王向军自己的不受控制，这红桥村原来可是王家村，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一个宗族的亲戚，怎么会人有何莹楠和周瑞年为所欲为，即便红桥村一向不予知青为难，对待知青也比较亲近，但是两个下乡知青，无亲无故的，即便是有知青点其他人的支持，也不可能耀武扬威到如此。

可是偏偏，这不合理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着，而所有人，好像都忽略了这不寻常的一切，配合着他们的发展，只为了让何莹楠和周瑞年即便下乡，也过得滋润异常。

王向军脑子里一直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尝试改变，却又一次次重蹈覆辙，眼神一片空白，那是没有希望的荒芜，有时候他都恨自己还会思考，还不如脑袋空空，不知道一切，也许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向军啊，你这是跟何知青去哪呢。”牛婆子看着从自己家门前经过的两人，喊住了向前走的王向军。

王向军机械的扭过头后，嘴巴都不想张开，反正等一下他才说了一句，我，就会被何莹楠打断，催促着走了。

果然，我字还没说完，何莹楠就开了口，王向军心里翻了个白眼，可也知道，自己还想说的话，是说不出来了，他尝试了无数次，即便想说，也说不出来，只会重复之前的一切。

然后下一秒，王向军就听到自己嘴里说了一串话，也听到了牛婆子的回应，这不对，之前明明是他没能说出来，扭头就跟何莹楠走了，牛婆子也没有再问什么，这次，是不是不一样了。

王向军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想起刚刚也不一样了，何莹楠比以往都多说了一句话，似乎是他发了呆，何莹楠催促了一下自己，这在以往的时候，是没有的。

即便是多次的打击，即便是觉得自己麻木，其实王向军从来都不想放弃，他不想自己一家子都因为自己这个开端，而有了那样的结局，甚至村里还有一些无辜的人，也被何莹楠和周瑞年的一些操作整得苦不堪言，他们红桥村好像是何莹楠和周瑞年玩闹的游乐场一般。

王向军看着跟他说着话，催促他快些，阻挠他说话的何莹楠，扭头看向站在院门外的牛婆子，心里想着，“走，我要走过去。”

等王向军回过神，他已经走到了牛婆子身边，而身后的何莹楠心里却不安极了，怎么王向军不听使唤了，明明他那么喜欢自己，自己说什么就什么，今天这一出，可是她跟周瑞年商议好的，要在老王家大捞一笔，并且为自己找个长期血包的，可王向军，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没那么听话，没有眼巴巴的照着她说的做呢。

何莹楠强压住内心的不安，不会的，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不成的，就像她下乡前在家里演的那处戏，在家里被举报调查后，让她爸主动跟她登报断绝关系并走了门路安排下乡地，还给了她不少钱票，并且在他们要为她那个弟弟打算的时候，暗搓搓的破坏了，让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农场改造，而她，则是钱票满满，跟着心上人一起下乡。

可惜就是钱票实在不耐花，都怪她爸给的不够多，肯定是给她继母那个妖精花了，即便继母从小对她如珠如宝，但是何莹楠心里清楚得很，不过都是在她爸面前装的，她一个乡下人能嫁给她爸，可不得哄着她爸最喜欢的闺女嘛，至于她爸，有她一个不够吗，生什么弟弟，就算从小那个弟弟对她也是捧着又如何，她们可不是一个妈的。

所以啊，别怪她去举报，要是他爸不生娃，就她一个，那她就不用下乡了，偏偏要生多一个累赘，还要年龄小，不满足下乡条件，就得她去，还说什么让她别担心，在努力找门路，不会让她下乡的，这话她可不信，不然她爸怎么不直接把工作给她，所以不要怪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能一人吃下乡苦，让他们在城里好好过日子。

说起来，那些所谓的证据，还是她弄出来的，可惜啊，到最后她那个蠢爸继母还不如傻乎乎的，钱票都给她，被她耍的团团转。

何莹楠从来没想过，就她爸给她的那笔钱，其实不乱花，够她在乡下吃喝好几年了，只是她大手大脚的，拿到钱票后，就去买了很多东西，甚至还给她跟周瑞年整了两块表，这钱票能不花得飞快吗？何莹楠只会觉得，家里给的不够多，害她还得哄着乡下泥腿子，偏偏这泥腿子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不听话了。

心里愤愤，看着已经走到了牛婆子家门口的何向军，何莹楠连忙追赶上去，该死的，走那么快干嘛，她得赶紧过去，别让王向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破坏他们的计划，然而在何莹楠不安想东想西的时候，王向军已经跟牛婆子说完话，又扭头走了回来，何莹楠甚至没走到牛婆子家门口。

王向军看了何莹楠一眼，开口说道，“走吧，不是说急吗？”也没等何莹楠的反应，就迈开腿走了。何莹楠愣了愣，连忙跟了过去。

而此刻的王向军，他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着，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一切是不是可以扭转，因为太过激动，王向军甚至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扑通扑通的声音，这一切都在鼓舞王向军，似乎意味着改变。

王向军想着，或许这该死的循环就要结束了，他这不受控的样子也要结束了，他们老王家都可以好好活着，他也可以做自己了，想到这里，王向军眼里仿佛有火在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