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布阵又能如何?莫说你们的阵法根本困不住我,就算困住了我,也绝来不及进去救人。”响彻天际的传音滚滚而来,是那邪修老者在道观中向外面的两人喊话。
然而易白沙似乎并不在意,面色丝毫未改,手上的动作也并未停歇。
“你曾见过那法器?知其来路?”顾愁突然握上了那人正在布阵的手腕,郑重问道。
易白沙摇头,“我并不知道。”
“那你刚刚说酉时二刻那法器便会启动杀人,又是如何得知的?为何如此笃定?”顾愁神色难掩焦急,显然对易白沙的镇定自若有些难以置信。
“算出来的。”易白沙露出一份苦笑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顶多就是个信口胡诌的江湖骗子,整日将卜算挂在嘴边纯粹是自己在胡闹,什么天命是根本没有半点的。”
易白沙这话说得毫不给自己留情面,望着顾愁的眼神仿佛在问“师姐也是这么觉得吧”。
老实说,顾愁的确是这样想的。何况这话可是当事人自己戳破的,按说与自己全无关系,依照她的秉性,原本是不会觉得尴尬的,甚至还能假意安抚实则嘲讽几句。
可不知怎么的,当她望着那人有些黯淡的眼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好将话题引向正题。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其实我也说不清。”易白沙叹了口气,“你就当我真的被天道选中,瞬间福至心灵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进去,并且要在酉时二刻,将那邪修封在道观里?”
“没错,秋师姐,相信我这一回吧。”
“可小师妹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是人身,若那法器真的存在,我实在想不通她二人该如何才能有一线生机...”顾愁是真的担心楚云欢他们,若不是易白沙拦着,恐怕便要冲进去救人了。
“你忘了我刚刚的第三卦了?那卦象暗含柳暗花明之意,所以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似乎看出那人的游移,易白沙反手攥住了她的衣角,“信我,不要冲动。”
顾愁似乎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易白沙,即使如此玄之又玄的计划,也让她根本无从反驳,是那人的一声声“信我”,终让她缓缓点了头。
又过了片刻,外面二人还没有进来的打算,邪修有些坐不住了。他要试的第一个时间正是酉时二刻,眼看已经将至了。赶在那之前自己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才是正事。
“怎么,你们为了杀我,连那二人的命都不要了吗?”邪修继续喊道,“若真的困住了我,就等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吧!”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并不相信他们会对里面的二人置之不顾,毕竟连杀招都不会的人又怎会罔顾同门性命。
于是他来到的道观门口,小心地试探着即将踏入的法阵,此时依旧并不觉得自己会被真的困住,深信只要这法阵为他们自己人留了生机,以他的修为一定可以突破。
留给逃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起码要退到离这道观十丈的距离才算安全,老者掐了一个防御法诀,毅然入阵。
然而踩上法阵的那一刻,四周危机感乍起,那才突然回神,发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困阵,而是要将自己朝后推去,让自己与身后的道观紧紧地绑在一起。
这样的布置,可见布阵的人根本没有打算进道观救人,也根本没想让里面的人可以有机会出来。
“好哇好哇,我真是看走眼了,你二人竟如此歹毒!”邪修的声音不免颤抖。
能被邪修说歹毒,可见易白沙的计划属实出他意料。此刻那邪修与阵法之中苦苦挣扎,却仍被死死地缚在道观门口。
顾愁与易百山二人并肩而站,已经躲在了十丈开外,至于先前那个小妖,早就在两方人的打斗中寻隙逃走了。
顾愁回头望了望身边依旧淡定的人,没由来得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奇怪的是他这样的变化,自己竟未觉得陌生。好像许久之前,自己认识的易白沙就是这样一个处变不惊,安然平静的人。
顾愁尚来不及想通这一点,一声凄厉惨叫骤然将她拉回现实。
始终未能逃离道观的人,突然开始急速抽搐起来,原本饱满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一身宽袍少了支撑,尽数滑落。
而那干枯的薄皮之下,骨节和脏器的轮廓逐渐清晰,再之后连脏器也不见了,连带着眼睛、头发、指甲,一点点内陷而后消融。最后便轮到了皮囊,从肉色到粉色再到干脆透明,好像越来越薄,直至完全消失,只留一副枯骨。在左右摇摆两下之后,散落一地。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而且不见一滴血迹,若是在习惯了杀戮的人看上去,也要夸一句干净利落,除了过于惊悚,完全说不上残暴恶心。
当这一切落定之后,易白沙大步朝道观走去,要去查看楚云欢和殷风和的情况,然而却发现身旁的人未动。
“秋师姐...”他轻声唤道,只当那人是被这过于诡异的杀人方式所震撼到了。
然而顾愁始终盯着那具白骨,起先只是听旁人形容,此刻得以亲眼目睹这一切,却让她想起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