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记得浑浑噩噩的,再回神时她已经走在外头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的理由,李梓申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就变了,他为什么看自己的时候要带着恨意都有了解释。
如果是自己出事失忆了,结果发现是被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救了,她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那人还做了那么多中伤自己的事情,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傻子才会信吧。
李梓申不是傻子,所以他猜疑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他不听自己解释呢。她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自己辩驳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倒在了哪里,直到今日才一切真相大白。
她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不走,她不要离开。她要找李梓申讲清楚这一切,讲清楚这些事情她在从前全然不知,讲清楚她们的相遇并不是蓄意而为,讲清楚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去害他。只要自己讲清楚,是不是一切就都能回到从前?
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枳实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一张温柔的脸庞。
女子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两名丫鬟,“枳实,你是枳实吧。”
看到枳实满脸的泪水时,她似乎时有些惊讶,原先笑眯眯的脸上爬上一丝不解,“怎么哭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是谁?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就在枳实疑惑间,那女子伸手擦去她眼下的泪水,却不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滚落出来,怎么擦也止不住。很快就将那女子的袖口浸湿了。
枳实攥住她的衣袖,像是终于寻到了宣泄口,喉咙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就连呼吸都显得那样艰难,“对不起,对不起,你的衣服......”好像只有这样说,她的悲伤,她的哭泣才有了理由。
那女子愣了一下,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温暖的掌心覆上枳实的后背,轻轻地抚拍着,试图将她混乱的气息抚平了。
“无妨,不打紧的。倒是你,哭的那么伤心,有什么难事不妨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不,不,不用......”枳实哽咽着摇头,她帮不了自己,谁也帮不了自己。
身后的丫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快步上前语气有些担忧,“公主殿下,外头天冷,您穿的单薄,还是让奴婢带您回去吧。”
“不打紧,今个儿大伙都在,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枳实猛然抬头,攥住她衣袖的手骤然松开,像是被主人家当场抓住的盗贼,手脚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这是公主,这居然是公主。先前距离太远没能看清,现在才发现长公主长相清秀,嘴角似乎总是噙着一抹笑意,对待任何人都是温良和善的模样。
长公主微微扬眉,握住了她缩回去的手,“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吗?”
枳实呆滞在原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并不大,却在竭力包裹着自己,试图将温暖与善意传递过来。
她张嘴想要说话,却像有无数道刀片藏在喉咙间,一旦她想要说些什么,刀片就会干涩的划过,刺激着她的泪水一同落下。
“长公主府太大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长公主轻声“啊”了一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同时也放心下来,毕竟这个忙她的确帮得上,“别伤心,待会我就派人送你回宴厅上。”
她轻握着枳实的手,对于二人的见面很是高兴,很久之前她就想见一见枳实了,可她行动不便,身子又弱,这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其实我早就想见你了,申儿每次来都会提到你,他说你聪明,勇敢,有魄力,是天底下顶一好的女孩,他说只要我见到你就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果然他没骗我。”
枳实的泪停住了,她没想到原来早在见面之前长公主就已经在期待与自己的见面了。可面对她热切的欢喜,枳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长公主却将她的沉默误以为是害羞,自顾自说道:“你都不知道,申儿每次来都要和我讲上许多许多有关你的事情,我越听越好奇,也越来越想见你。可忽然有一天他不说了,不知为何来我府上的次数也少了。我啊,就命令他必须要在今日将你带来给我见上一见,不然我可饶不了他。”
这些话枳实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猛地抽出被握住的手,牙关止不住地颤栗,长公主的话像是刀片一般,不断割着她的皮肉,提醒着她让眼前人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她不知道李梓申为何忽然不再提及,忽然不再到公主府来,可枳实却知道。因为李梓申忍受不了自己和害的长姐变成这副模样的凶手的女儿在一起,看到长公主的每一刻他的理智都在告诉自己,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不堪,有多么的对不起长姐。
而这样善良且天真的人,现在正坐在轮椅上,就连行动都需要别人来协助,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接受她的善意。
她逃也似的转身就跑,身形狼狈至极,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长公主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回神时人已经跑远了。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担忧。
“我还没告诉她怎么回去呢。”
身后的丫鬟安慰道:“回公主,枳实姑娘离开的方向正是宴席的方向,那里有引路的仆人,公主不必过于担忧。”
听到她这样说,长公主才算放下心来。她原先也是想回来换件衣裳的,还得再回去呢,人既然见过了,那待会就不缺机会聊聊。
枳实没有回去,在她跑离长公主视线时心中绷着的弦就彻底断了。掌心的血迹已经凝固,她用力地咬住嘴唇,却怎么也堵不住情绪的爆发。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长公主,她宁愿那是个娇纵无理,肆欲妄为的刁蛮公主,那样的她或许还有机会骗骗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揪下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冬日的寒风瑟瑟,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知道脸上的泪珠被风吹干,眼睛已经干涩到刺痛。她用力地擦拭着已经不存在的泪水,下定决心要和李梓申坦白。
等她走到宴会厅前,却发现原先熙熙攘攘的宴会现在却空落了许多,整个厅会也有些混乱,。
出什么事了吗?
枳实心存疑惑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却发现身旁的赵婕也不见踪迹,再抬头看去,谢逸良也不在。
“阿枳,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枳实听见声音扭头看去,却见苏嘉欣一脸焦急地走来,抓住她的肩膀就左右检查,捏到受伤的掌心时,枳实吃痛的嘶了一声。
她急忙抓起枳实的手,入眼是触目惊心的红痕,心头顿时一惊,“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
枳实脸色有些憔悴,不想让她担心,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缓声道:“没事,不过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