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成立后方显绝所下达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撤离衡阳全城百姓!
方显绝明白,他和第10军既然要死守衡阳城,那衡阳整座城市都将成为一座阵地。
留在这里的,只能有战士!可撤退民众,也不能只是一纸军令,那是活生生的30万人,不是30万只羊。
哪怕是极为能干的赵君麦,拿着由他全权负责撤民的军令,也是满脸苦涩。
衡阳在3天前已经接受赵子立的命令,对城外所有公路进行破坏,想离开衡阳,要么用走的,要么只能靠铁路运输一条路。
方显绝极为果断,当天下午下达完撤退所有市民的军令后,就和刚赶至衡阳的唐刀一起驱车赶到衡阳火车站。
那里,已经聚集了超过10万民众。
这些民众们背上背着被褥,脖子上挂着包裹着家里最值钱细软的包裹,手里牵着娃娃,茫然四顾站在火车站的荒郊野地里。
衡阳现在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县城,而是超过30万人口的‘小上海’,要在一周时间内撤出30万人,就是在交通发达的未来,也不是一夕而就的事,更何况是这时候的中国了。
从桂省开来的铁罐头车只有两趟,哪怕就是塞满了,甚至连车顶上也坐上人,也只能带走10000人,天的时间,最多不过七万人。
民众们脸上的惶恐,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成为这片荒郊野岭的主旋律。
方显绝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如果民众撤不完,逃至荒郊野外,将注定成为日军猎杀的活靶子,在城里,也只能成为炮火的牺牲品。
不仅会伤亡惨重,更重要的,军队还要负责这些民众的食物补给,还会导致军队持续作战能力变差。
但人又不能插上翅膀,飞不走,就算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方长官,我建议,先不要和民众们说撤离困难之事,而是要先表明心迹,我衡阳之军死守城池之决心,以稳民众之心。”站在方显绝身边的唐刀突然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方显绝显然没太领会唐刀的意思。
“昔日我和6军奉令死守松江三日,松江百姓主动留下来协助御敌高达6000人,他们或许不能提着枪和日军拼命,但没有他们帮助挖壕沟建工事,光靠我们这些当兵的,是完不成军令的。”唐刀眼神坚定的回答道。
“在松江,我军完成命令后不得已撤退了,但这次,我却是有些累了,如果真有人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抗击倭寇,那这座衡阳城,就成为我和四行团全体官兵的埋骨之地,也未尝不可!”
松江,是唐刀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场防御战,也是他在这个时代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场之一。
3万VS10万,迫击炮迎击105榴弹炮,双方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唐刀在松江之战后几乎从未在人前提及松江,也很少有人知道此战实乃唐刀内心之隐痛。
是的,6军避免了曾经时空中的悲剧,并没有在黄浦江边失去自己的指挥官后彻底溃散,在松江城杀伤了大量日寇后还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
但松江城呢?依然还是丢了。
而那些主动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抗击倭寇的松江百姓呢?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留在城里为大军运送物资构筑工事,最朴实的目的,不过就是守住自己那个贫瘠的家。
在撤离之前,主动留下的6000青壮,死于炮火超过1000人,还有2000多人临时被征召入伍,活下来的还有近3000人。
可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完成阻击命令的部队要利用夜色撤离,不然的话,还剩下的一万多军人就会全死在那座小城里。
不管是从战略还是战术上,6军和四行营都必须撤退。
但对于那些留下的民众们来说,他们被抛弃了,他们的命白仍在这儿了,他们的血白流了,他们的家,依然被日本人占领了。
唐刀到如今依然清晰的记得,他临行前最后看向那座小城的时候,一队跟着他四行营运送物资松江青年们麻木至绝望的眼神。
唐刀转身,再未回首!但那一幕却无比鲜活的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唐刀不希望,衡阳依然如此。
“你说的,我明白了!”方显绝垂头沉思片刻,也做出了他在守衡阳之初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其城内居民不也没完全撤离完吗?既然不能全员撤走,那就留在这儿和城池共存亡吧!
收到方显绝要给民众们讲话的消息,赵君麦统领下的市政府效率还算高,仅用半小时,就弄好了广播和大喇叭,方显绝登上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土台,发表讲话:
“各位衡阳的父老乡亲,我第10军自入湘以来,驻扎衡阳已有三年,深得衡阳人民的关心与爱护,方某及第10军感激不尽。但是,很惭愧,这次日寇来袭,我中国军人让父老乡亲们失望了,日本第11军超过10万虎狼正直奔我衡阳而来,迫使大家要背井离乡,这是我们当军人的耻辱!
不过,我可以向各位表明我方某人的心愿和态度,唯有拿我的血和肉同倭寇拼到最后,在倭寇没有完全消灭之前,我绝不离开第一线!第10军决心与衡阳城同在,第10军就是衡阳,衡阳就是第10军,我决心以此来报答衡阳父老乡亲对我第10军三年来的盛情与厚爱!”
方显绝说至此时,情绪已经逐渐高昂,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勃朗宁手枪:“有我方显绝,就有衡阳城!请父老乡亲们见证,城池若破,这将是打死我自己的手枪!”
方显绝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着,远远的看过去,举着手枪的陆军中将的身躯,笔直如一根标枪。
哪怕是再愚钝之人,也能明白这名将军此时守城的决心。
“方将军威武!”
“第10军威武!”
民众们也有不少读过有些见识的,短暂的沉寂后被方显绝这一番言论刺激的举起手高呼起来。
越来越多人一起附和,数万人的呼喊声隆隆的向旷野四周传去,先前笼罩所有人脸上的那一片惶恐被激动所取代。
虽说他们现在最急切的事是离开衡阳这个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但至少方显绝所表的决心让他们内心稍有安定。
万一走不了,只要衡阳城还在,一家人好歹也有个安身之地。
数万民众足足高呼了近五分钟,任他们发泄完内心惶恐情绪的方显绝这才往下虚按,重新凑近话筒:“我今天来火车站,自然是想解决父老乡亲们撤往桂省的情况,桂省那边政府已经协调好了,沿途各个城市都安排的有专门部门解决逃难至那里民众吃饭喝水问题,为此行政院已经拨出专款,离开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不必太过忧心。
但现实问题也摆在眼前,因为运力不足,每天只能保证两趟火车的运输,一万人的运力,可我衡阳有30万人口,一部分靠步行和马车离开,尚有近半人滞留于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