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大,群星闪耀,人才济济。
大多数在江湖有名有姓的人,通常都会有个绰号。
他们的名字可以平平无奇,庸庸碌碌,绰号却一定朗朗上口,空前绝后。
比如金刀捕快楼大人,名动江湖的楼七少,定波城梦无庄楼庄主和珮鸣夫人跟前却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
比如练月门新月公子,确实如新月一般清新风雅、明艳照人,但是长了张像勾子一样得理不饶人的嘴。
比如绮霞阁少阁主,谭小鱼,人前是个天真浪漫的世家子弟,人后却是神鱼见首不见尾的地下工作者。
春末,嘉越城,钟意楼二楼雅间。微风轻拂,月白珠沙窗帘,连同嫣红色菜牌,轻轻晃荡着。
谭河抿一口新上市的春茶,口齿留香,令人轻松惬意。然后他一抬头,看到桌对面坐着的他家少阁主,瞬间就一脸嫌弃,不忍直视。
谭恕予已经盯着一楼的姑娘很长时间了,期间又是皱眉、又是翘嘴角的,表情热闹极了。不过,除了脸部,其他四肢他是一动不动啊,甚至连额前的头发丝都没有擅自翘起一根。
谭河觉得,明明他家少阁主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就是觉得偏偏自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在谭河几乎要喝光一整壶春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谭河凑近他家一脸思春的少阁主,干巴巴地问道:“七天了,那位姑娘一来,你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
谭少阁主终于有动作了,只见他幽幽一叹:“我试着克制过了。”
谭河也慢悠悠地,翻了个白眼。他转头看向大堂里坐着的那位姑娘,她确实是比普通人白一点儿,比普通人头发多一点儿,比普通人眼睛大一点儿,比普通人下巴颏精致一点儿,比普通人腰板儿直一点儿,比普通人漂亮一点儿,比普通人艳丽一点儿,比普通人飒爽一点儿,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她今天还是一身黑衣,跟昨天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谭河总结道。
“小容易啊,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今天的黑衣,下摆绣着缠枝纹。昨天那身,绣着落花流水纹,前天是双角纹,再前一天是……”
“我叫谭河。”谭河宠辱不惊地第一万八千次纠正着这位烂漫天真的自家少阁主。谁能想到谭河这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谭河从十岁起跟在谭恕予身边,彼时十二岁的谭恕予已经像条鱼一样,整天活蹦乱跳的。
谭小鱼说,自己是小鱼,身边就要有水,所以给他取名谭河。
结果谭小鱼正常叫谭河没几年,就又多了一个名字——小容易。谭河,容易?谈何容易!
谭河跟着谭小鱼,是真不容易啊!
“她今天吃了两个小笼包,昨天吃了三个,前天吃了四个,再前一天吃了五个……还有,她每次都点腌笃鲜,你说,她是不是喜欢吃咸的?”谭恕予叹口气。
我看你是闲的。谭河已经不想搭话了。谭河一向只对情报任务有兴趣。
“你说,她天天来,却不跟任何人说话,是不是在等谁呀?”谭恕予双手撑着脸颊,把圆圆的眼睛往下拉扯着,像一只失宠的小狗。
“大概吧,要不你去问问。”谭河勉为其难,干巴巴地说着,然后端起清茶慢慢啜饮。
“你说的哦!那我去问问!”谭恕予的眼睛放着精光,似乎就在等他这一句,就像突然有人按下了一个机括开关一样。要不是他功夫一般般,也许就直接发射到那个姑娘的面前了。
雪鹀坐在大堂里,尝着江南特有的腌笃鲜,吃着小笼包。她觉得这个小笼包太甜了,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在这个季节吃苦瓜炒蛋,只要比自己的命还苦的东西,她都来者不拒。
说到来者不拒,这七天,雪鹀已经拒绝了十几个跟她搭讪的男子了。那人怎么还不过来?她心里想着,悄悄朝右边的楼梯瞄去。
来了来了!雪鹀的余光瞄到一个天青色修长身影正缓步下了楼梯,朝她走来。她赶紧挺直背脊,耳朵听着对方的脚步慢慢靠近。
“姑娘,在下……”谭恕予极尽所能地降低语速、平整语调,让自己看起来、听起来都是位有理有节、有腔有调的人,比如,他的好友楼遇川那样。
“可以。”雪鹀一抬头,直直对上了对方的眼睛,朝他明媚一笑。
谭恕予眼睛瞬间睁大?!心里想着:可以?可以什么?还有还有!她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她刚刚吃的不是腌笃鲜,她是把阳春三月的桃花都吃了吧!!!
谭恕予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片粉色的炫光,耀眼极了。
二楼的谭河见到自家少阁主一副痴呆样,闭上了双眼,嘴里默念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那个,这位,在下,公子?请坐!”雪鹀抬手,指指旁边的位置,冲他眨了眨眼睛。
“哦,哦!”谭恕予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装模作样地整整长袍下摆,一撩,一坐,一抬眼,一对上对方的笑颜,眼前就又开始出现了粉色的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