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牧禾不经意间偷听了牧孝德和拂荛的谈话,若不是恰巧碰上了这只狐狸,怕是牧禾也不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和叶咏仪对峙。 那日,牧禾例行给拂荛背诵诗,刚走近门口便听到牧老爹和拂荛相谈甚欢,心中不免好奇,便蹲下来偷偷趴了会窗户。 屋内牧老爹和佛荛正蹲坐在案前,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拂荛一边煮茶一边听牧孝德感慨:“行简此次归来当真长大了不少,看来叶兄送他去岳石院修学实乃明智之举!” 牧孝德是打心里佩服叶贤,若是他膝下有子,也该像叶贤这般,把儿子送到远处修修性子,见见世面,好好历练一番。 “话是如此,当日叶丞相庄夫人也如剜肉一般舍不得呢,转眼间一去便是近十载,也不知子女心中是否记恨?” “待他们大了便可知父母的一片苦心!” “大人您看,行简走时尚不足八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如今回来已是翩翩少年,品貌非凡,雍容闲雅……” “你有所不知,那岳石院乃蒋夫子讲学的场所,寺庵里幽静雅致,因此集聚了诸多博洽多闻,通晓古今的大师,先帝在时便已声名大振。一直以来,院内的师生不仅一团和气,夫子讲学更是新鲜幽默,通俗易通,宣道劝仪之中循循善诱,求学之人无不受业而归,名绩彰显。” “怪不得,如此看来,行简过不了多久便可承担大任。” “话是这么说,不过叶兄行事稳重,至今仍未向皇上举荐,……此段时间倒是可以请行简来家中讲学,正好让晓晓多和人家学习学习。” 此番话吓得躲在窗下的牧禾猛地一惊,竟打起嗝来,她瞪大眼睛,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再发出声响。 叶行简?牧禾回忆忌日那天前来吊唁的叶家一行家眷,除了凤璃提到的长兄叶行闻,估计他便是叶咏仪的次兄。 不过牧老爹不会是认真的吧?那人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庸人勿扰的倒霉德行。眼下尚且还有柳南乔可以照应一下,若是他来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牧禾心慌,又接连打了好几个闷嗝。 “大人所言甚是,那日家宴,我看行简与咏仪似是有些隔阂,倒是与行闻秉性相投,想来也是正义之人,女公子若听他讲学,定能有所收获。” “哎!咏仪那孩子是被宠坏了,整日想着如何捉弄别人,行闻行简自然与她不同,小时便彬彬有礼,现在更是才学兼备,懂得大义。” “坠马那日,真是吓的不浅,多亏了行简及时抱女公子送府医治……”佛荛此话一出又觉得欠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亲密的行为怎么看来都不合时宜,但当日情况特殊,想必大家心中都是又惊又急,顾不得那么多,毕竟救人重要。 牧老爹莫名其妙地红了脸,怕拂荛察觉,便速速道:“是啊,若不是他及时救回,荒郊野岭的被什么虎豹豺狼叼了去也未知啊!” 牧禾心中大叫妈妈咪呀!不知自己居然上演了如此一出被英雄救美的大戏!还好是叶行简的亲妹妹叶咏仪加害自己,这么说来也算扯平了!若不然,这人情可要这样欠下了… 那边,叶咏仪已经跪在阖心居内呜呜嘤嘤,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淌,她时不时可怜巴巴地向庄氏投去求救的眼神,可坐在叶贤一旁的庄有莲也是愁眉不展地低着头唉声叹气。 “说!你知不知错?”叶贤双手用力压在膝盖骨上大声呵斥,感觉下一秒便能蹭的站起来,抡圆了膀子给叶咏仪几个耳光。 “我有何错?若不是那个姓牧的招惹是非!我才懒得理她!”叶咏仪奋力用袖子撇去脸上的泪水,语气依旧嚣张傲慢,毫无悔改的痕迹。 “还敢出言不逊,我倒要问问你,你打算几时才肯罢休?”叶贤一声厉呵,啪得一声将手掌拍在桌面上,吓得庄有莲跟着一哆嗦。 “阿父为何只信阿兄的话,却不信女儿的话?这不公平!”叶咏仪不服气,心中怨恨两个兄长从不为自己说话。 看到叶咏仪这副强词夺理的模样,叶贤心中又恨又悔:“小时调皮不懂事也就罢了,现如今,你与牧禾各个都是纤纤女子,地位尊贵,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谩骂,成何体统?!” 语毕,叶贤紧锁眉头,气得紧闭双眼,呼呼地深喘起来。 庄有莲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心想若是再由叶咏仪顶嘴冲撞下去,激怒了大人,小则杖刑,大则要被逐出府外,她了解自己的夫君,这事定是做的出来。要说先前调皮捣蛋,叶咏仪也就藏只步履,扔条罗帕,后来干脆在酒宴上偷偷摸摸地挑拨牧禾跑到远处比试骑马,还预先让人卸松了马匹上的脚蹬,导致牧禾坠马,险些要了小命。如今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前事未了居然还要动手打人,实在不可不管。 <

> 庄有莲立即将嗓门儿提高了八度,责问道:“你若没做,为何有人告上府来?再说这事与你家兄又有何关联?” 叶咏仪一听,瞬间如晴天霹雳般一动不动,若不是叶行简,难不成还有其他人看见了? “姜全,去!去把行闻、行简一起叫来!”叶贤喘着大气,横了心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竖子。 须臾,叶行闻与叶行简前后步入阖心居中。 叶行闻恭敬知礼,见到长辈便马上行拜见礼,而对跪在地上一副呆若木鸡的女弟倒是见怪不怪,表情十分淡漠。 叶行简走到离叶行闻不远的位置停下来,面不改色,行礼后便潇洒地将袖子向后一甩,若无其事地端坐于一旁,那神情让人捉摸不透,说他笑话叶咏仪,此时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说他为了女弟的愚蠢感到羞愧,此时又脸不红心不跳。 “你们兄弟二人今日可在府外见过咏仪?” “禀告阿父,今日曹议郎到访与我商议邱县派遣粮草一事,除去用膳时间,未曾离开房内半步。” 叶咏仪跪在地上,见大兄如此冷漠无情地撇的一干二净,只能把所有赌注押在叶行简一人身上,可想起之前追上前去与叶行闻的对话,此时心中又悔恨不已——— “阿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允许你出来骄横,就不允我出来闲逛?” “阿兄何必如此埋汰我,我只不过想问问…阿兄可看到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我便看见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牧禾何等嚣张,出口闭口都是我加害于她,我不过和她开个玩笑,她便如此诋毁我,你也不管管!” “还用的着我?你不是已经出手了吗?”叶行简淡淡道。 “谁让她嘴欠!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你可占了便宜?” 叶咏仪此时才顾上查看自己的手腕,竟发觉还隐隐地痛着,心道:这娘皮!如此用力,瞧我下次怎么收拾她! “喏!我还未做什么,她便死抓着我的手不放!你看!现在还疼呢!”说着便伸出细如柳枝的臂腕在叶行简的面前晃起来。 叶行简继续向前踱步,不予理睬。 叶咏仪见状,心中怒火冲天,继续追在后面生气道:“阿兄!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如此薄情寡义?” “你可有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 叶咏仪被问的一时说不出话,她承认自己确实没没把两个兄长放在眼中,现在企图靠几句话贿赂人心,便知死路一条。 叶行简哧地一声轻笑道:“罢了!我劝你日后多掂量掂量,少做些得不偿失之事!” 说完便如一缕清风般扬长而去。 叶行简眼中的叶咏仪骄横跋扈,虽是自己的亲妹妹,却没有什么感情,而牧禾,回府前也只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小时候的牧禾白白净净,可一生气,便将小嘴翘到天上,如今再见,怎么看都与以前不同,且不说由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变成了花容月貌的女娘,牧禾抓着叶咏仪时的画面,似是一时间在叶行简的眼前定了格,甜美萌呆的无暇面庞楚楚可怜,可稳稳直立的小小身板似是可以顶天立地,毫不怯懦。 叶行简抽回思绪,如实道:“回阿父,今日赴约与江恒叙旧喝茶,在城西刚好碰见了咏仪,可我与咏仪离得远,自是无法断定她们说了什么,不过…” 这一个不过,简直就是大笸萝扣王八,吓出叶咏仪一身冷汗,她身体往下一摊,眼里一片渺茫。 叶行简看着几近颤抖的女弟,稳稳道:“儿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两人心中早生芥蒂,况且也不是一日两日,若想以后各自安好,还要咏仪自己解决才是!” 叶贤也觉得很有道理,若是叶咏仪自己想不通,即便今日挨了罚,日后两人见面还是眉南面北。 “那你说说,可有法子让他们冰释前嫌?” “不如同处一处一同修学!既增添了两人相处的机会,也可增进学识。” 叶贤表示认同,这种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他倒是没想到,“可有推荐讲学之人?” 叶行简处之泰然,不紧不慢地毛遂自荐道:“儿刚回府,这几日并无他事,若不嫌弃,我愿传授一二。” 嫌弃!嫌弃!叶咏仪几乎要跳起来双手双脚表示反对,她将脸拧巴成沙皮,刚想张口,便被老爹堵了回去。 只见叶贤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当然是赶早不赶晚,叶贤全然不顾一旁咬牙切齿的叶咏仪,满意地呵呵道:“是以,吾便找牧兄商讨此事!” 不愧是情投意合之人,牧孝德打心里喜欢叶行简也就算了,原本琢磨着如

何开口请他来家中受学,这边不请自来!已然默契地安排上了! 庄氏借机差人给叶贤倒了杯热茶,并服侍夫君饮下,对着叶咏仪小声道:“去!还不下去好好反省!” 说罢,使了个眼色,让婢女速速拽她起身退回房内,又马上安排道:“姜全,还不给大人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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