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启程时,老板娘又给他们准备了许多充饥的干粮,用心地包裹在布袋中,有干果坚果,还有风干的肉脯,她将食物递给牧禾,语气温柔,她和牧禾说行路在外粮草在先,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准备了这些小小的心意,嘱咐他们路上多保重。 牧孝德与牧禾道谢后便继续上马赶路。一路向前,马蹄声悠扬,远方的景色不断闪现,马车时而驾驶在崎岖的山路上,时而奔驰在广阔的平原上,时而歇息,时而马不停蹄地向前推进,沿途他们经过了无数个村庄,村民们穿着厚重的衣物,戴着羊皮帽子,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将门前堆积的柴火聚集起来,小院中升起袅袅炊烟,透过屋顶的烟囱轻轻飘散,时不时飘出饭菜的香气。 一路上风景渐变,从广袤的平原到起伏的丘陵,从山峦叠嶂到草原开阔,牧禾丝毫不觉得倦怠,反倒时刻精神抖擞。越接近草原地带,牧民的生活逐渐显现,牧孝德告诉牧禾,游牧民族以畜牧为主业,兼营狩猎,过着逐水草而居的迁徙生活。而控制与漠北接壤的城池有五所,分别是濮城,信城,邱城,肃城以及栾家军所在的顾城,顾城不仅是化贸易交流的交汇点,更是提供兵员和物资的重要基地,这里经常吸引来自不同地区的人们,各地之间的贸易往来不仅有助于当地的经济繁荣,也能更早的察觉外敌入侵的潜在危险。 “所以?”牧禾反应道。 “所以我们是要和栾老将军汇合!你这孩子,连我们要去哪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地跟来?!” “反正阿父又不会把我卖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是!但你要小心,荒郊野外的,别被狼叼了去!”牧孝德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我可不怕!这里狼多羊也多!我一个皮包骨头的女娘哪有肥嘟嘟的羔羊美味!” “你呀!就是牙尖嘴利!平时没见你用在专心苦读上,俏皮话倒是不少!” 牧禾笑笑,正经道:“阿父!我听江公子说,栾老将军是皇上的亲信!” 牧孝德回忆道:“栾老将军从儿时便同皇上在皇宫长大,亲如兄弟,年少时,一同读,一同玩耍,一同练功,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在朝政混乱不稳的时候,是他冲在战场上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拥护皇上打下了半壁江山。然而,朝纲稳定之时,他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边关,毅然离开了宫廷,放弃了那些纷繁的宫闱生活。他对皇上忠心不二,为人耿直,为了避免人言可畏,便默默坚守在边关,但他的心却一直牵挂着皇上!” 牧孝德叹口气,接着道:“大漠之地与都城相比,环境的艰苦可谓天差地别,严寒、风暴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可他却放弃了宫中衣食无忧的生活,选择在这片辽阔而严峻的地方戍守边疆,那是因为他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牧禾轻问:“那阿父的使命是什么?” 牧孝德笑笑道:“若说在皇上心中,国家和百姓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事情,那么在栾老将军和阿父心中,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便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 “哪怕失去亲人?” 牧孝德点点头:“无大家则无小家!为了国家的安危,不能有半点的犹豫和退缩!” “可是…” 牧孝德注视着牧禾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黯然:“阿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了国家,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失去一些对于我们弥足珍贵的东西,甚至是亲人,然而,每一位为国家付出的人,这种付出都是沉重而无法回避的,也许在这条路上我们会面临艰难的选择,感受人生的无常,甚至这些遗憾无法弥补,但这种无私的奉献却值得尊敬与铭记!” 在牧孝德的话语中,牧禾似乎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但她仍然难以完全理解,她静静地望着远方,心中涌动着各种情绪,曾经的她,对于国家大义带着迷茫与疑惑,因为一些改变对于她来说,会是一场深沉而复杂的心路,她轻轻咬着下唇,一时间表情复杂,仿佛在寻找一种平衡点,一个能够让她内心得到安抚的答案。 没多久,廉几的喊声划破了平静的空气:“大人,有危险,抓紧了!”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牧禾和牧孝德两人瞬间惊觉,牧孝德意识到局势的紧张,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坚定,他与牧禾交换了眼神道:“晓晓!抓牢!” 牧禾点了点头,紧张地咬住下唇,紧紧地把住马车边缘,不一会儿便感受到马车强烈的晃动和马匹的喧嚣。 此时,匈奴骑兵如同疾风般突然出现在远处,他们身披皮甲,手持弯弓利刀,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来势汹汹,马蹄声顿时声如雷鸣,宛如卷起的黑色风暴,朝着马车疾驶而来。匈奴骑兵动作矫健有序,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嘶吼作为指挥的信号,在他的指挥下,骑兵开始分成几个小队,巧妙地包围了马车的四周,

他们的马匹灵活地踏着沙地,沙尘飞扬,匈奴的脸庞在风中若隐若现,目光锐利,透露着对胜利的渴望。 廉几操纵着马车,心中带着一丝焦急,但脸上应然保持着沉稳冷静,可匈奴骑兵的突袭让马匹们陷入了恐慌,它们开始不安地扬起前蹄,脚掌在地上刨着,发出连续而尖锐的嘶鸣声。随行亲兵也紧张异常,其中一名年轻的士兵因为过于紧张,手持着剑,情不自禁地向匈奴扑去,匈奴将领冷冷一笑,手中长道有如闪电般挥动,在剧烈的一击下,年轻的士兵惨叫一声,剑落地,倒在沙土中。 匈奴将领哈哈大笑道:“中原人果然软弱无能,竟敢出来和我们硬碰硬!车上的人都出来!” 牧孝德面色一沉,在车厢内大声命令道:“不许动!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行动!” 剩下的亲兵双手握着武器,警觉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准备随时展开激烈的对抗,眼见同伴的牺牲,他们各个面色凝重,目光中闪烁着悲愤。 牧孝德示意牧禾躲在他的身后不要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去,牧孝德沉着的向前走了几步,语气平静而有力道:“你们这是何意?我们乃和平行进的使者,无意与你们为敌,也无意冒犯你们的领地,你们为何拦截我们前进?” 匈奴将领骑着战马,冷漠地注视着牧孝德与牧禾,眼神中透露着轻蔑,他毫不掩饰地冷笑道:“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抓你们回去!” 牧孝德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慌,他冷静地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匈奴将领语气坚定道:“我们是奉命前来和谈的,不是来惹事的,你们若是擅自采取敌对行动,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匈奴将领不屑地笑了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哈哈!看你这身装扮,怕是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吧!那就配合点,乖乖跟我们回去!省的碰上让你们受不了的苦!” 面对匈奴将领的轻蔑与威胁,牧孝德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深知眼下的紧急情况,为了保护牧禾和随行的士兵,缓解当前的危机,他只能暂时顺应对方的要求:“好!我答应和你们走一趟,但务必保证我们的安全,否则…” “费什么话!”匈奴将领不耐烦的嚷嚷起来,他朝着牧禾和牧孝德比划了两下道:“这两个人跟我们走,剩下的人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老儿,拿重金来赎!” 牧孝德示意廉几与士兵回去报信,廉几点点头,将牧孝德和牧禾送回马车内,牧孝德贴近牧禾,悄声道:“我们暂时跟他们走一趟,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阿父都会尽力护你周全!” 牧禾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危险,她本以为自己会瑟瑟发抖,会害怕到后悔跟来,可她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从容不迫地安抚起牧孝德来:“阿父不用担心晓晓,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匈奴将领在前面大喝一声,其余骑兵开始从后方押送着马车朝着部落行进,他们沿着草原的崎岖小径穿行,慢慢的,马车进入匈奴部落的营地,这里如同一座座流动的城池,由坚固的毡房和牲畜的圈地栅栏组成,毡房与帐篷相隔不远,但错落有致,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毛毡,远处的羊群在草原上悠闲地觅食,匈奴男女们则有的在搭建毡房,有的在编织织布,部落内部弥漫着炊烟的香气,帐篷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牧孝德和牧禾被几个匈奴士兵连推带搡的拉出马车,进入一个巨大的帐篷,这个帐篷比其它的帐篷显得更加独特,帐篷外部装饰着精美的皮毡和骨珠,帐篷内摆设着兽皮地毯,墙上挂着狩猎的战利品,篝火正在其中熊熊烧,照亮整个帐篷,帐篷的中央是一把由兽骨和木料制成的椅子,每一根骨头经过了精细的雕刻,呈现出复杂而精美的纹样,椅子的椅背高大而宽厚,上面镶嵌着用兽皮编制的坐垫,椅子的底座铺设着地毯,地毯上有各种鲜艳的色彩和图案,边缘还装饰着羽毛。此时,椅子上面坐着一位高大的匈奴首领,他身披皮袍,头戴羽饰,长发飘扬在肩上,胡须沿着下巴垂至胸前,宽厚的双肩上,挂满了兽骨和宝石的项链,眼睛锐利而深不可测,如同草原上的猎鹰紧紧地盯着牧孝德。 一个满脸胡茬的匈奴人从身后朝着牧孝德猛踹了一脚道:“还不快点给大公请安!” 牧孝德向前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牧禾赶紧上前想要扶起牧孝德,也被身后的匈奴人按住,牧孝德看着使劲挣脱的牧禾激动道:“你们说过会保证我们的安全!拉契拉尔大公乃契胡部落的首领,难道就是如此招待前来和谈的使者的吗?!” 拉契拉尔哈哈大笑,将手从椅子的扶手处挪至腿上,虚着眼睛道:“没想到,你们皇上竟然派两个如此弱不经风的人前来,中原人果然各个都是衣冠禽兽,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发抖!” 牧孝德感受得到拉契拉尔的挑衅,可他明白,这样的场合直接的愤怒不仅不会取得尊重,还会火上浇油,于是他微微一笑道:“大公所见,只是外表,鄙人确实来自中

原,虽不善战,却诚挚无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谈判,共同寻求解决之道,并非行偷鸡摸狗之事,况且,无论是草原还是中原,都属于这片大地……” 大胡子不耐烦地打断牧孝德,大声嚷嚷道:“大公!别听他废话!不如先斩后奏,宰了他再说!” 牧禾被架着胳膊,听完此话内心充满了不安,背后不由得渗出冷汗,她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在牧孝德坚定眼神的制止下,只能强忍着不表露出声。 拉契拉尔抬手示意,身边的谋士悄悄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拉契拉尔听完后,眉头微微一皱,眼神在帐篷中扫视,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似乎有了新的打算,压低声音道:“把他们带下去!” 几个匈奴士兵大声回应,迅速将牧孝德和牧禾关禁在一旁的帐篷内,随着帐帘的拉下,外界的光线被遮蔽,留下一片昏暗。 牧孝德的目光从牧禾身上扫过,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伤害:“晓晓,有没有伤到哪里?” “阿父,我没事,不用担心!”牧禾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此时心中无数的疑问等着牧孝德作答,她小声问道:“阿父!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牧孝德垂眉思虑了半晌,轻声道:“契胡部落是匈奴融合族种中的一个分支,原本跟随老单于一起守护东南部的游牧民族,但如今,随着新单于的推举,有些部落首领认为他与中原勾结,改变了原本的传统,于是纷纷对新单于产生不满,更随之涌现出一批怀揣野心的首领,盘算着重新夺回匈奴的领导权,它们煽风点火,不满之情很快就在部落之间蔓延,造成了整个局势潜在的动荡不安,而且,契胡部落一直以来都与朝廷为敌,经常侵扰边界平民,他们擅长快马来去,行踪十分诡秘。此次,想必他们是要通过抓住我们借此向新单于施加压力,换取对本部落更有利的条件!” “阿父!那我们怎么办?”牧禾不明白,他们此时已是待宰的羔羊,没有半点选择权,怎么牧老爹却能雷打不动,看上去冷静得很。 “出发前,阿父早有了这种预感,所以暗中派人提前发了通信给栾老将军,详细说明了我们明确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如有任何异常发生,便是有人从中做梗,并且极大可能是契胡!若是廉几幸免于难,也会将咱们的情形告诉栾老将军。” “可即便他们知道了,又如何营救我们呢?” “匈奴和我们一样,不光靠势力震摄对方,靠主要资源制约对方,也要通过联姻和结盟来巩固与其它部落的关系,拉契拉尔的独女正是单于阏氏,听说他很疼爱这个独女,不过拉契尔云对新单于也是忠贞不渝…” “阿父的意思是…” “阿父不敢妄断,但此次和谈对于新单于来说事关重大,也是将来制约其它部落的最佳时机,他不会置我们于不顾!” 就这样,两人在小黑屋里一呆便是两日,匈奴送来的饭菜不是剩下的残羹冷炙,便是一些稀汤挂水的糊状物,甚至泛着酸臭腐烂的味道,帐篷里没有火,虽然外面可以抵挡严寒,但内部还是湿寒阴冷,牧孝德只能与牧禾紧紧相依,他总是不顾牧禾反对,尽可能的把保暖的衣服往牧禾身上裹,自己却冷的发抖。 清晨,帐篷外传来一阵喧闹,欢呼声、马蹄声和笑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庆祝什么重大节日或者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到了晚上,顺着门缝可以看到篝火的火光跳动闪耀,夹杂着轻快的旋律,寂静的草原上蔓延着一种欢乐的气氛。 慢慢的,帐篷外的欢声笑语渐渐隐去,夜半时分,帐篷被轻轻打开,一位身穿华丽衣裳的女子快速进入,她身着厚重的丝绸,以深蓝色为基调,衣袖和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银线绣花,头上带着一顶皮质头环,上面镶嵌着冰蓝色的宝石,长长的发辫披散在肩上,其中还点缀着银质的发饰,闪烁着微弱的光。她快速上前卸去捆绑在牧孝德和牧禾身上的缰绳,小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中原的使者,跟我来,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牧禾拉起看起来有些虚弱的牧孝德,跟着女子走出帐篷,此时,外面的匈奴士兵已经警惕地部署在两侧,显然与之前的并不属于同一人马,牧孝德和牧禾被他们护送着悄悄穿过帐篷的深黑阴影,溜出营地。不远处,几匹提前部署好的马匹正等着他们,女子伸手示意,几个匈奴人便将牧禾与牧孝德拉上马匹,消失在广袤无际的草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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