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奓毛了,一摔带屎的尿不湿,对着微信就吼:“你哭啥哭,有就去抓奸,没有就闭嘴!”
尿不湿上的屎点点一个飞跃,到了阮宁手上、宋延白嫩的小脸蛋上。
早前说了,这孩子特省心,除非你把他弄脏了。
对,弄脏了。
他是个龟毛的孩子,尽管只是个不满周岁的小崽子,但是极其讲卫生爱干净。
阮宁吓得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来,拖拉机一样的哭声就来了。
大家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如天使一样的小宝宝哭得嗓音洪亮,像五星级酒店最大音量放出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他妈吓得一哆嗦,赶紧擦掉那点东西,好话说尽,差点给祖宗跪下。
然而这哭声依旧持续了一个钟头,直到他妈求饶的声音变低变哑,宋延才慢慢抽泣着睡着。
阮宁上手一摸,把儿子的小眼泪擦了擦。
齐蔓发微信,说抓到了,东东和那女的开房去了,小五关联了他的手机,通过手机定位找到的。那破宾馆七拐八拐弯来绕去真难找,田恬的车也差点被交警贴了条,我们好不容易到了宾馆,前台不帮忙,愣说没这人,小五给东东打电话,东东没接,可没两分钟,那女的出来了,急匆匆地就要走,田恬捞住她,甩了一巴掌,东东这会儿出来了,要和田恬拼命。
阮宁哑着嗓子问:“五姐呢?”
齐蔓有些无奈:“她有点蒙。”
阮宁小心翼翼地把宋延放到了床铺内侧,看着小娃娃睡成小青蛙的姿势,微微笑了,转过身,拿着手机,她想总算可以趁他睡着,少做一会儿妈妈。
毕竟,阮宁除了是妈妈,也曾是208备受宠爱的少女一枚。
她说:“蔓蔓,你把我下一条语音,对着他的脸播。”
“钢铁侠”田恬个子高,人也微壮,抓着东东正在撕扯,东东怀里护着个姑娘,小五站在三米开外,路人一样,大大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不远处,没有聚焦,也没有表情。她像个假人,你仿佛能看到那些名曰爱情和痛苦的病毒一瞬间扑袭到她身上,像条越缠越紧的巨蟒。
齐蔓示意田恬暂停,打开了阮宁的语音。
“孔东东,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孔东东瞬间有些失神。
“在你和五姐结婚的前一晚,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说谢谢我啊,谢谢我一直没有放弃,如果连我也放弃了,小五一定不会嫁给你的。”
“嗯,我想说的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如果你这人是个这样纯粹而不知道羞耻的畜生,那我连畜生都不如。那一年是我,把我心爱的小姐姐放到了畜生嘴里。她说她爱你,她说她要的只是你。我说你要布拉德?皮特我都支持你。如今,我还怎么支持你?”
阮宁的声音很清晰,她说:“要点脸吧,孔东东。”
孔东东突然有些绝望,松下手,蹲在了地上。
小五却好像在远处找到了什么,微笑着,哭了起来。
阮宁在晃荡得没完没了的火车上,想起八年前,小五一边播东东喜欢的磁带,一边微微笑着的样子。
阮宁大概有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到站时,星月依稀。
还是江南好啊,尚有花还红,绿叶成连理。
宋延揉着眼睛,有些兴奋地咧嘴笑着,虽然是个乖巧的孩子,且高铁开通了,但在火车上待了十余个小时,仍是不舒服的。
站台外,栅栏前,泪眼惺忪和睡眼惺忪的,是没有化妆的齐齐整整的五个人。
阮宁丢下手提包,站在她们面前,歪头看着她们。
看着看着,就像回到了十年前。
大学开学的第一天。
离开家,穿着土气的衣裳,却齐齐整整的乖小孩。
那时谁也没有爱过,谁也不会爱。
我们的第一课是在上铺下铺里学会爱彼此。
相濡以沫的六条小鱼不是因为袜子的臭味相投站在一起,而是因为命运的选择躺进一间屋子,成为一家人。
人生的多姿多彩不是为了成为酷毙炫的非主流姐姐,而是为了有一天成为满脸皱纹的阿姨时,还能紧紧依偎着喝一杯咖啡说男人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