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小栓告别阮宁归 (第2/3页)
阮敬水握紧了手。
七月八月皆是暑假,地震带给国民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永远不会好了,却又伴着时间渐渐平息,九月又开学,阮家两个孩子都要读二年级了,阮令颇平静地对暨秋说:“小栓名字改回来吧,我瞧她都好了。”
张暨秋快哭了。小栓小时多病,便一直没定学名。当年公公说了,孙辈的名字都从“致敬中国”中取,大孙子先生,喜静,便取了静;二孙子顺了致,到了下一个,应叫“阮中国”了吧。
这叫什么名儿。
阮奶奶欢喜地抱着小栓,笑道:“阮中国,多俊的名儿。”
小栓“啊”一声:“你叫我啊,奶?”
阮爷爷淡淡一笑:“是阮宁。宁静致远的宁。”
她不过是个女孩,却排在两孙之前。
众人脸色骤变。
小栓懵懵懂懂地从张小栓变成了阮宁,夜里偷偷擦了几回泪,心道这名儿着实不爷们,读了二年级,还如何大杀四方震慑众人。
十月,园子里的孩子们都掀起了骑“好孩子”童车的风潮,阮爷爷给俩小孩各买了一辆。阮致学得快,很快就卸了两个辅助轮,小栓骑得歪歪扭扭,最后却还带着一个轮儿,上学时候吭吭哧哧,整个身子还是往辅助轮一边倾,梗着脖子,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每次骑着独轮儿童车迟到,桀骜不驯地罚站在二年一班的门口,是她,是她,还是她。
小栓改名为阮宁,从一年级升上来的老同学依旧喊她小栓,没人觉得她不是张小栓,没人觉得她不是男的。
事实上,她比一整个学校的男生都要像男的,比如同桌林迟,林迟一贯被她认定为没有男子气概,像个小娘皮。
二年级开了学,二人莫名其妙地又成了同桌,而宋林和阮致同桌。宋林、阮致和小栓三人玩得死铁,小栓那样心眼直脾气坏的,反倒让宋林和阮致这样心眼多的孩子觉得容易把控。换句话说,他们未必能从彼此处讨得什么便宜,但是却能从小栓那里得到最慷慨的馈赠。而因着这馈赠,他们也心甘情愿对小栓好点。
小栓则是雨露均沾的类型,跟谁都能玩一玩、闹一闹,宋林和阮致对她推心置腹当成知己并且是唯一的知己,小栓对大家却是一样的感情,好时推心置腹,气时打捶一通,未有谁特殊。这是她没心没肺惯了的缘故。
脑门上写着“我很牛”的同桌林迟最近有些蒙。
他发觉了一件事,这件事令他有些费琢磨。
小家伙有点闷闷的,回家同奶奶说了,奶奶揉着这孩子毛茸茸又柔软的脑袋,心想孩子们的岁月倒是真可爱。
“她这样,不叫变态。”林奶奶定性。
林迟叹气:“可她这样好奇怪。明明是……却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孩。”
林奶奶微笑:“林林,你很关心她。”
她昵称孙儿林林,从不提及“迟”字。
林迟翻开了英语词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家都关心她。”
因为她是坏孩子。她出格的举动是那些被禁锢着的孩子在循规蹈矩的学校中,唯一的乐子。
窗外的黄瓜爬满了藤,再不吃,便真要变“黄”瓜了。他小心摘下几根,用干净的手绢包着,第二天清晨送给了小栓。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这坏小孩“咔嚓咔嚓”地咬着,感觉才算稍稍还了坏小孩时常给他带点心的善意。
莫名想起在乡间参加婚礼时听到的一首俚曲,又觉不对。
他记性一贯太好。
我抱一采韭,送你半坛酒。
因韭从你来,故而才舍酒。
明晨厨间韭,明夜烛台酒。
酒浓韭亦浓,铺盖连理红。
十一月时,期中考,小栓数学第一次考了一百分,甭说别人不信,她自个儿都不信,直追着数学老师到厕所,在墙边立个小脑袋,傻乎乎地问:“马老师,我数学是考了一百吗?”
马老师被她吓得尿都分岔了,拎起教鞭追了她半个操场,跑完了,小栓气喘吁吁眼睛却亮晶晶:“诶,马老师我数学是考了一百吗,您有没有骗我?”
马老师啼笑皆非,直点头:“一百,一百,是一百,这伢子!”
小栓背着包骑着儿童车晃晃悠悠晃回家,推开门就是一句:“妈我考了一百!”
一转眼,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的温柔少年。他正在收拾手边的籍,诧异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板寸头的小孩。
两人都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