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和“才”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慕容的话带着调侃,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阮宁松了口气,也活泛起来。如今披上了相亲外皮的男女都奇奇怪怪,若非过度表现,就是消极怠工,少了些正常的……人情味。
之后两人渐渐聊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胡扯。他讲他在雪中执行任务,她讲她审判时二三趣事。阮宁语言表达能力一般,说话时总是会用手轻轻辅助比画着,这是没有自信的人惯有的毛病。可她的手秀气好看,比脸增辉。而慕容吃鱼剔骨一丝不苟,能瞧出是个颇严谨干净的人。他生得俊朗,如何做都叫人心生遐思。
求偶何止是人的本能,大千世界活物通通适用,“孔雀开屏”四字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惜眼前这张脸并无法升温感情,慕容心中有些惋惜。
临行时,慕容结账,背包中口袋深,先掏出一本,才找到钱包。
名颇拗口——《现代两翼战背景考》。
他低着头结账,姑娘却轻轻地伸出了白皙的小爪子。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朴素的封面,指着上面角落里一位穿军装将军的剪影,轻轻问道:“你喜欢他?”
慕容低着头敷衍她:“嗯?哦,他啊,喜欢。”
她笑了,她说:“你喜欢阮敬山?”
她再一次的问话令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慕容发誓,他从那张艳俗浓妆的小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的阳光。
令人眩晕的光亮。
阮宁大学毕业之后,就考入了司法系统,前年实习期满后调入中级人民法院,在民事庭做了一枚小法官,处理一些简单的案件,如离婚、债务等不疼不痒够不上刑事犯罪的案件。
前所说老周,是民事庭庭长,她的直属上司。
法官是个苦差事,工资少工作忙,审理难度大,时常在法和理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单位国旗前面修了个台子,台子上供了个英美法系惯用的天平,天平横纹上刻着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獬豸,搞得不伦不类,却被院长视为得意之作,誉为中西法系完美的结合。老周脾气大,谁案件汇报有瑕疵,都会被提溜到天平前,面平思过。阮宁刚判案时,被提溜过几回,上寺庙摸龙头蹭福摸惯了,一面壁,忍不住就伸出爪子蹂躏獬豸的头,后来院长在大会上咬牙切齿,谁这么没公德心把我的獬豸头摸秃了,阮宁颤巍巍地举了手,身为直属领导的老周被院长骂得狗血喷头,打那儿起,阮宁犯错,老周就掐着嗓子尖叫:“你,说的就是你,阮宁同志,我再说一回,你以后不许再摸獬豸脑袋,呸呸呸,秤砣也不许摸,摸啥,你还想摸啥,啥都不许摸,站角落去!”
小同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升级系统,变成了小同志。
而小同志依旧是个在俗世中沉浮、没有存在感的小同志。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她的喜悲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是二十五岁的姑娘换身份证,素颜干净的照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稚气的模样。
阮宁换出租屋,曾从旮旯里扒出初二时拍的学生照,她弹弹灰,帮忙搬家的慕容凑过去看,竟瞧见照片上一张十分惊艳的脸。
他诧异:“这是你吗?”
“这是我啊。”
从前的我。
208寝室的姑娘们大学毕业各奔东西,但还好,五年打拼厮杀后,在h城的还剩下四个,就租了一套房,继续同居生活。
澄澄在读的研究生,离开了父母,撒了欢的姑娘在酒吧驻唱了三年,她总结自个儿,淡淡地说闲暇时候支教过,参加过很多公益活动,去过西藏,也看过苍鹰。她说她明白了人生不只是狭隘的小情小味,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她又谈了三回恋爱,血洗了体育圈的小鲜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如既往的好胃口。至于顾润墨是谁,姑娘又淡淡地说:“沧海桑田,那是我上半生云收云散的路人。”
阮宁有些羡慕地瞅着大姐。
田恬说:“姐,你格调高得我快接不上了。”
小五说:“当年约好不装x,谁装谁是猪佩奇。”
澄澄:“……”
阮宁想了想,抓了抓脑袋,说:“不对啊,大姐,我记得一个月前,顾润墨微博上p了一个长发姑娘的背影,我瞧着像你来着。”
应澄澄美丽的波浪卷瞬间蔫得像腌白菜叶子。她撇嘴:“我是拿这人没招了。倒追也试过,欲擒故纵也试过,铁桶似的油盐不进。他说得明白——姑娘我就不是啥好人,你要觉得成我们就处着,你要只是想结婚,短期内那我是不可能,我既是黑的,你也别盼着浪子回头爱你如命的戏,言情小说那样儿的男的早死绝了,不死那人也不是我顾润墨。”
小五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瞧见没,这才是纸灯笼呢,装得多红火多向上,一不留神恨不得上天了,结果还不是一戳就破,虚得慌。”
澄澄泄气,尴尬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不用深究,不用深究。”
她看了阮宁一眼,抓到救命稻草,慌不迭:“六儿,你跟慕容最近咋样?”
阮宁看了看手机,嘀咕道:“八分钟。”
一直忙着做上庭准备的田恬喝了口水,问道:“什么八分钟?”
田恬任职金融机构法务近一年,每天忙得跟小陀螺似的,不停地出差加班,早出晚归,阮宁三人都很少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