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枯坐在床上,龚剑云迟迟没过来掀盖头,不过,不着急,来日方长,她支楞起耳朵,细细地捕捉屋里屋外的动静。客人们酒足饭饱后渐渐散了,帮忙的亲友忙着收拾残席,把龚剑云送进新房。

龚剑云在桌旁坐了一会儿,趔趔趄趄走到东边屋里,醉卧在炕上。

从一大早到现在,香香水米未曾打牙。临出门时,郑屠给她端了几个鸡蛋,她没吃,怕路上憋不住要解手——半路停轿是不吉利的。闹闹哄哄地下了轿,迈了火盆,拜过堂,送入新房——新房设在西屋,是新裱糊过的,四白落地,屋当中摆着一桌酒席,遮去了浆糊淡淡的臭味。床柜桌椅大件儿是前头娘子的遗物——成婚时间紧来不及请工匠打新家具,龚剑云说将就用家里的家具吧,别再花钱买了。郑屠便将家具折成银子压在香香的箱底。香香的嫁妆是很丰盛的,新样式的盆、桶、箱笼、果盒,汤瓶、蜡扦、茶叶罐、米缸、糖罐、瓷盘、瓷碗、花瓶、拣妆、镜架、桌屏、脸盆架、十二床被子,成匣的首饰,整盒的绒花通草花儿,六顶银骨子花冠,四箱衣服,梳篦、口脂、胭脂香粉和二三十盆茉莉,浩浩荡荡一条街摆不完。

香香从没有这样饿过,送嫁的几位婶婶吃饱喝足后已告辞了,根本没理会她的盖头掀没掀,她饿不饿——本来也不是多知己的亲眷,指不上。两个本家嫂嫂进来见香香依然蒙着盖头端坐在床边,不由一楞,年长些的示意年轻的去撤残席,自己却走过去坐在床边,抓起香香细润白胖的手,轻轻地拍了一拍,“剑云忙糊涂了,也难怪,七事八事的都得他操心,别人再说来帮忙,千根线总得打他那个针鼻儿里过!冷落了你了,侄媳妇别怪他,他也是高兴,让外头那起子没脸的灌醉了!等你回门时候,告诉你爹,让你爹打他屁股!”说着便呵呵地笑着起身向东边屋走去,心中却暗骂自家侄子:又不是头一回娶媳妇,怎么就能昏了头忘了揭盖头。

龚剑云睡得死死的,怎么推也推不醒,他婶娘没法子,扯过一床薄被替他盖上,又返回西屋,踌躇了一会,拿起秤杆将香香的盖头挑下来,笑道:“侄媳妇,剑云醉得狠了,叫不醒,这起子没脸的,不知道灌了他的多少黄汤子!这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盖头不能再蒙着了,我替他给你挑了,你也透口气行不?也没个丫鬟,我来帮你把大衣裳脱了吧,这一天可得把你拘坏了。嗳,好,菜来了,臭小子没福气吃,俺们老妯娌俩陪着你用点?哎哟,今早上喜鹊冲着我喳喳喳叫个不停,我还寻思呢,今天又不是我嫁人,瞎叫唤个啥?原来我今天好口福!”说着话给来人使个眼色,自己拉了香香坐在桌旁。来人也是个伶俐的,笑道:“活该咱俩有这个口福,要不是那个傻小子喝醉了,新娘子屋里这桌席能轮到咱俩?等我再拿双筷子来,还有一碗子孙饽饽没端上来呢,等我端去!”

香香木木地任由二人摆布,合卺酒终于还是没有喝。天黒透了,龚剑云还是没有醒,两位本家婶娘告辞了。香香送了二位婶娘返回来,闩了屋门,已无力走向西边屋或东边屋,她跌坐在地上。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新婚之夜,哪一次都与这次不同,费劲心机谋来的姻缘还没开始已露出狰狞之色,无论如何不能去东屋,在龚剑云面前,她的尊严所剩无几,不能再主动去投怀送抱!抬手擦干眼泪,香香挣扎起来走回西屋。没有贴身丫鬟服侍——不是买不起而是怕龚剑云分心——香香自己卸下钗钏,通了通头发,洗去脂粉,宽去衣裙换上寝衣,收拾了床褥上的栗子、枣子、糖果,打扫干净,放下帐子,扯过一床大红鸳鸯戏莲的薄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蒙住,呜呜地哭起来,这一刻,她甚至开始后悔,她觉得自己可能闯了一个祸,一个无法弥补的大祸。

早晨,香香将一切都收拾好,用冷水洗过脸,新妇是不下厨房的,不过顾不得了,看那看门的老头子脏兮兮的样子,能做出什么可口的饭食?厨房被收拾得很干净,先把小米煮上,昨天龚剑云喝多了,今日让他喝碗小米粥养养胃。菜是现成的,都是昨天剩下的,现成切好的冷荤装了一碟子,切了几个五香茶鸡蛋装了一碟,又把卤好的豆腐角儿装了一碟,想了想,又去把陪嫁的瓷罐子里装的八宝酱菜夹出来一碟,端端正正地摆好。

龚剑云不想起床,不想面对这一切,可是不起来不行,昨天族中人为他忙活了一天,无论如何今天得回请诸人——得他一家家挨门去叫——不能失了礼数!他懒懒地撩开帘子,站在当院。香香见他出来,忙从灶台上的温罐里舀出一瓢水,倾入铜盆中,端出来放在屋前的阶台上,手里提着脸帕在旁边伺候。龚剑云自己挽了挽袖子,稀里呼噜把脸洗了一把,并不理会递到面前的帕子,转身走到二门口,大声叫老全吃饭来,老全穿了一件新蓝绢布直?,里面是新裤子新衫子,脚上是一双新缎子鞋,扭扭捏捏地象个新媳妇似的,哼哼唧唧地对着饭桌道:“以前家里人少,也没有女眷,老爷没给老奴立规矩,以后这院儿里有人了,老奴还是在外边儿吃吧!哪有下头人在内院儿桌上吃饭的道理?”

“别费话了,归了包堆家里才仨人,还要分两起子吃饭?规矩以后再立,赶紧吃完饭,今天的事儿还多呢!”小米粥很香很软,比平日里老苍头做得好很多,老苍头坐在下首不住口地称赞。龚剑云把一筷子酱肉放在他碗里,不耐烦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吗?”老苍头不再饶舌,低下头呼噜呼噜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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