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说的狠话,转头就像回旋镖似的飞回到她这里;她放出去的利箭,全射在她自己身上。

她从来没有把他和他的家庭视作一体。她知道的,他父亲、他兄长的狗行狼心、落井下石,与他无关。可是她没办法,他的家人狠狠中伤的是她的家人,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她可以分开看他和他的家人,可是她和她的家人,永远是一个共同体。

其实父亲出事后,叶显宁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那一年里频繁地搬家——从北京搬到深圳,又搬到多伦多。除此之外,她还是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物质上父母始终让她和哥哥过得像从前一样舒服。那些看起来一切如旧的时间里,充斥着她每个梦魇的是家人血淋淋的伤口。她知道父亲的挫败,她在父亲身上亲眼目睹过什么是一夜白头;她也看到哥哥和堂姐是怎么被当众扯下遮羞布,又是怎么被无关的旁人指指点点。她不能对那一切视而不见。正因如此,即使她知道他与这场闹剧无关、他和他的家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她也不能再和他扯上关系。

她想,可她知道她不该。

虽然看到他的那刻,她心下好像滑过一道汩汩暖流,尤其是在这个地点。

他竟然会回来这里。

可是她只能对他说一番冰冷的话语,哪怕伤了他的心,她是一样的疼。

高力蔡很兴奋地给茱莉翻译拱门上的汉字,入云,他用英干巴巴地说:“走到云里。”

茱莉问:“为什么叫这个呢?”

三人走进这个叫“入云”的庭院,天井的四角各种着一颗直冲天际的花树,灰褐色的树体很雄伟,深绿色树叶饱满而厚实。

“这里种的是广玉兰,”叶显宁抬头看向树冠,“春天的时候会开满树的白色花朵,就像置身云端,所以叫‘入云’。”

高力蔡和茱莉同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噢”,语调拖得很长很长。

西北角的树下摆着一套藤编桌椅,祖父去世前,她常常躺在祖父腿上,翻着她不知道从家里哪个角落找出来的《三国演义》烟卡,她咿咿呀呀念一个章回标题,祖父就抑扬顿挫地给她讲那一章的故事。

“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这贼臣董卓呢,有一螟蛉之子,姓吕,名布,骁勇异常……”

她站在这桌椅前,像是还能闻见桌上那壶茉莉香片的袅袅芬芳。

从这间的西厢一直走,他们经过一个池塘,大批的游客挤在游廊里拍满池的莲花。他们慢慢走过去,高力蔡问她:“种玉兰的地方叫入云,种莲花的该叫什么?”

叶显宁盯着池中密密的出水芙蓉,她笑:“倒也没有什么名字,就叫莲池。”

走过这条九曲廊桥,就到了他们起居的地方,花厅两侧分别有一座环形的楼梯通往楼上的卧室。花厅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有一束白色的洋牡丹插在一只玻璃花瓶里。叶显宁看着这花新鲜欲滴,心里颤动。洋牡丹是青青姐姐喜欢的花,她出嫁前,总会叫人定期买来这花插在这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买下绮园的人,竟然还保持着这个规矩。

那个时候,也是夏天,桌上放着一盘绿豆饼,她第一次见到杜西亭,他还很矮,那个时候祁振京也不如她高,她瞧着这群人,总有点看低他们,除了凯普乐,他个儿窜得很快,因此叶显宁有一段时间只和凯普乐玩得好。没多久,那群男孩子都像打了激素似的疯长,杜西亭长高了之后就开始戴眼镜了,祁振京开他玩笑:“没准儿你一直是个近视眼,可是以前矮,不打紧,现在长个儿了,才发现看不清路了。”

上学的时候贾思捷也是个近视眼,她听不得祁振京对同类的指指点点,总在这时候恶狠狠地睇他,然后祁振京就乖乖闭嘴了。他这个人,特别能屈能伸。

叶显宁想着他们,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

看着高力蔡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忽然明白过来,怎么他一定想来绮园看看,准是料到她一定会重游自己的故居,要是一个人走在这一条条熟悉的小径,她非泪流满面不可,有他和茱莉在,吵吵闹闹的,让她分心。

叶显宁跟着两人的脚步走上楼梯,木头踏板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每一格上都绣着不同的花,从梅花、杏花,一直到山茶、水仙,总共十二种花样,是跟着十二个月令对应的鲜花排序的,十二级台阶刚好到环形楼梯的一半,另一半又就着这个顺序重复一遍。

二楼一间一间的都是卧室,格局大差不差,只是每一间窗台上放的盆景不太一样。

转了一圈,茱莉问:“叶,哪一间是你的卧室?”

她领着他们走到右手边第二间:“这儿。”

房间门口有礼宾柱拦着,不能进去,他们在门口远远朝里望,正中间放着床,一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红色的马蹄钟;靠窗放着桌,桌上是空的,椅子上有一只红色白波点的靠枕;床尾铺着一张巨大的白色圆形长毛绒地毯,还有一条卡其色薄毯叠在角落,旁边就是架。其实椅子上的靠枕应该是放在这地毯上的,她总是脑袋靠着那红色的方枕,肚子上盖着薄毯,随手从架上拿下一本,躺在地毯上,一看就是一下午。

高力蔡看着里面的布置,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这和你在多伦多的家的布置一模一样。”

她点点头。

茱莉已经走到左手边的房间,那里一样被礼宾柱拦着,她站在门口往里张望,问叶显宁:“这儿是谁的房间,你哥哥?”

“不是,是我的堂姐。我哥哥住在对面那座楼。”

茱莉感叹道:“这简直是东方的城堡。”

高力蔡看了眼叶显宁,接话说:“没有了城堡的公主。”

“不,”茱莉走到叶显宁身旁,环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她不需要城堡也是公主。”

“诶哟,”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别抬举我了。”

她算哪门子公主?

身后有游客闹哄哄地挤上来,叶显宁绕开去,给他们腾出位置。她站在扶手前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幅牡丹图,有几个人站在她身后嘀嘀咕咕。

“票真够贵的。”

“是啊。”

她低头,门票在手里捏了一路,方形的卡纸上画着桥水山林的美景,高林翠阜相回环。

这自小长大的地方,如今却要买了门票才能进。

她轻轻地叹气,转身去找高力蔡和茱莉,他们并肩站在门前朝青青姐姐的卧室里张望,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自己和杜西亭站在房门外等青青姐姐换衣服出来,她和杜西亭嘀嘀咕咕说着很多废话,楼下传来姐夫的音色儒雅的一声询问:“你们姐姐换好衣服了吗?”

回到故居,却回不到过去。叶显宁鼻子一酸,回首繁华如梦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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