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她们怎么会这个时候前来。
扫了一眼前面慷慨激昂的军医们,他们若是能从士兵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那医女们自然也是可以得知的。
于是向冯才请命道:“不如将医女们也请进来吧。”
冯才也想到了其中关窍,摸着自己寸许长的胡须点点头。
医女比军医们还要多,约六七十个女子,可见冯才这里对女子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医女们一进来,看见军医们纷纷请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个女子上前一步,对着冯才与谢芷言道:“大人,岭南有难,我等亦义不容辞。现在乃危机时刻,请容我等也献上微薄之力。”
她的头发用花布巾包裹起来,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双眼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一看便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的。
谢芷言问道:“你们都知道时疫的危险性了么?此疫一旦感染上,药又没有制出来,你们的生命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那女子闻言,露出了一个爽利的笑容,“大人说这样的话,您当初与婢女单枪匹马闯进百越军中,砍断百越族首领双臂,有您做榜样,我等面对困难,又岂能退缩?”
身后的女子也开口应和,“是啊,我等知道这件事,都佩服不已,恨不能自己亲身上阵,也能杀敌痛快痛快,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为了岭南效力,为了百姓效力的机会,我等都十分欣喜呢。”
谢芷言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她还欲说些什么,冯才笑道:“我岭南有如此英雄儿女,自然更加是万分感慨。”
谢芷言也无话可说,最后只能鞠了一个躬,“感谢诸位相帮,愿我们共同渡过此难关。”
防疫正式开始,各处都开始蔓延起了艾草与柏树叶点的烟味,十分呛鼻,大家都用浸过药水的布巾蒙住鼻子,减少烟入肺腑之中。
各处铁锅也支了起来,烧的水汽弥漫,所有人喝的水都需要烧过,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又要拾柴,又要一时不停地看着锅。
冯才专门隔离出来了一块地方,用以转移感染了时疫的人。
里面所有人的用具都是用开水烫过的,不知道能不能减缓时疫的感染速度,但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防疫方法,能用上的全部都用上了。
可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每日都有十几二十人死去,在这一刻,人命仿佛如草芥一般。
在战场上,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死得其所。
有目标,有希望。
可是在时疫面前,什么都没有了,生命是如此渺小,疼痛仿佛蚀骨之蛆一般,一刻不停地啃食着人的心脏。
营地里蔓延的全都是死亡、病痛与哭嚎。
这里没有希望,没有快乐。
连一开始带着满满的豪情壮志的女子们都开始满面愁容。
有共情能力强的女子,隔着栅栏问谢芷言:“何时可以结束,他们真的好痛苦!”
他们的绝望也慢慢感染了别的人,女孩子们试图换上颜色鲜艳的布帘,戴上沾着露水的花,来中和这种在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她们还会在唱歌,在换药的时候唱童谣,以减轻病人的痛苦。
或许只是一些精神上的作用,但是又仿佛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抵抗侵蚀人心的病魔。
谢芷言感觉自己很无力。
她在阴谋诡计面前,可以想一万种办法来解决,可是时疫,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每日都会来附近走两遭,低低的哀嚎声,轻轻的童谣声,混合在一起,在烟雾弥漫,散发着药味与苦痛的空气里,让人几乎都要溺毙。
痛苦与绝望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主旋律,她除了给予一点外力上的帮助,什么也没有。
时间长了,里面绝望的人开始谩骂,凭什么只有他们得了疫病,凭什么只有他们需要承受这种痛苦?
当官的为什么可以置之度外?
明明一切都是他们惹出来的事情,战争也好,时疫也好,为什么当官的人犯的错,需要他们普通人来承担?
甚至在知道谢芷言时不时回来这边走一遭,他们还会冲过去辱骂她,“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听见我们痛苦你是不是很得意?看见我们烂了的身体吗?这都是你们做的孽!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
他们认为时疫是因为打仗引来的报应,他们认为,若是没有打仗,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不死这么多人,就不会招来时疫。
谢芷言无话可说。
随着时间的过去,病情却并没有好转。
时疫仿佛吸食了这些人的痛苦与绝望之后变得更加强大,原本身体健壮些的人不会死的那么快的,现在军医、医女也有很多都感染上了时疫,人数在减少,而患者却在一日日的增加。
冯才找到谢芷言,盯着她的眼睛,很严肃地说:“时疫已经控制不住了,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当时疫蔓延开来,全城人都保不住。”
他说的处理方法,就是将所有感染了时疫的人,全部烧死。
火,可以清除一切邪崇污秽。
早在时疫刚起时,冯才就提过这个办法,但是谢芷言拒绝了,若是有人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那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