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泠公主
这场战役并没有持续多久,苍泠国虽然奋起反抗,但因为实力悬殊,两个多月后,大小数十座城池尽数被炎军攻陷。
王殿上,凤凛坐在王座之上,冷眼看着吓得抱头痛哭的苍泠国王室众人,苍泠国王室中多是软弱无能之辈,只有五王子泠霁貌似还有些本事,果然,眼看苍泠国王室群龙无首,泠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向凤凛叩拜道,“殿下,如今苍泠国已破,我等皆愿臣服,请殿下手下留情放过我们吧。”凤凛笑道,“你们活着,就会有无数心怀叵测之人借着你们的名头兴风作浪,与其浪费时间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杀了你们岂不一劳永逸。”泠霁赶忙道,“殿下,我等....我等可以帮助炎军更好地接管苍泠国,打消那些人的不轨之心,事半功倍,岂不两全其美。”凤凛起身走到泠霁身旁,冷笑道,“苍泠国人都道五王子才智过人,如今一见果然是心思通透啊......”
凤凛话音未落,便被殿外的嘈杂声打断,“放开我....放开我....”一个兵士带着一个不停挣扎叫喊的女子走上殿,兵士将女子推倒在殿上道,“启禀殿下,这女子自称是苍泠国公主,属下发现时,她正要自戕,属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拦了下来。”凤凛道,“呦,没想到苍泠国....竟还有如此有骨气之人。”谁知女子仍是不甘,趁人不备拔了头上的发簪就向自己的咽喉刺去。
凤凛身手敏捷地打掉了发簪,一把掐住了女子的脖子,此时女子青丝散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怒目而视地看着凤凛,这一瞬间的对视,让凤凛竟有些恍惚,她的一双眼睛像极了某人满怀悲愤和不甘时的模样,那么倔强,那么顽强.....许是注意到了凤凛的失神,一旁的泠霁道,“殿下恕罪,这是舍妹,泠芸角。”
凤凛松开手,紧了紧手上的护腕。泠霁似乎察觉到了凤凛的心思,便直接道,“舍妹年方十六,生得花容月貌,若殿下不嫌弃,我父愿将此女献给殿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然后赶忙给了在一旁哆嗦的苍泠国国主一个眼神,国主会意忙道,“臣愿意,臣愿意,请殿下不要嫌弃。”泠芸角听到后,哭泣道,“父王,王兄,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于我?”国主道,“住嘴,自古儿女婚配皆由父母做主,殿下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怎能如此不识抬举。”泠芸角无法只能气得别过头去。凤凛一看他们达成了共识便道,“既如此,将公主带去偏殿,其余人等暂且收押。”
夜晚,宫人们给泠芸角换上了成亲用的红色喜服,收拾打扮妥当后,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只有泠芸角一人独自垂泪。深夜,哭得差点睡着的泠芸角,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便瞬间惊醒,她慌忙地退到床角,惊恐地看着门口。果然不久,门开了,凤凛换了一身便服而来,关上门,朝内室走去,看到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泠芸角,笑了笑道,“精神不错,本宫以为一时没找人看住你,你又要自戕了呢。”说完并未再上前,而是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喝,“怎么不说话了,害怕吗?白天不是很勇敢的吗?”凤凛的话让泠芸角稍稍放下了戒心,她偷偷地朝凤凛看去,褪去了白天那一身冰冷的战衣,眼前的太子仿佛有了温度,只见他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隽雅,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正当泠芸角有些沉溺其中之时,凤凛开口道,“窥视了这么久,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本宫对你没有恶意,咱们开诚布公岂不更好。”泠芸角糯糯地道,“您....真的会放过苍泠国王室众人吗?”凤凛道,“为了你,本宫可以暂且饶过他们.....”闻言泠芸角双颊微红,再道,“那....您会带我回炎国吗?”
凤凛起身走到床边,倾身而下,泠芸角这次竟没有刻意地躲避,眼看太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泠芸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以为刚刚姑姑们提醒她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谁知落下的只有太子修长却略显粗糙的手,太子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眼中似乎有说不尽的情谊,“当然,本宫会带你回去的。”
之后,凤凛并没有再进一步,而是退了下来,又饮了一杯酒道,“你会骑马射箭吗?”冷不丁地一问让泠芸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儿来,她弱弱地道,“会是会些,但....不是很精通...”炎国出了名的马上功夫甲天下,泠芸角以为她的回答会让太子失望,没想到太子却高兴道,“如此甚好,等回了炎国,本宫会亲自教你骑射。”说完便离开,并没有留下过夜,看着太子离去的声影,冷芸角心中竟有那么一丝丝小小的失落。
炎国,东宫内,妘挽闭门思过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南宫慧因为那三个巴掌已经恨死了她,现在又恰逢太子出征不在宫中,于是便开始兴风作浪,公报私仇起来,期初她只是减少向月漓阁供给的吃食,然后慢慢地向里面掺杂些已经坏了、臭了的东西,因为太子不在,太子妃又被软禁,整个东宫现在就属她一人独大,再仗着她有孕在身,后宫众人就算知道了也无人敢反抗她,所以到后面,她就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停掉了月漓阁的食供,或三日一送,或五日一送,多久全凭心情。
倚雪阁中,凝霜整理完手中的账簿,问道,“月漓阁停止食供已经几天了?”怜儿想了想道,“回承微,已经五天了。”凝霜心里盘算着,月漓阁中有水井,所以她们的饮水应该不会有问题,月漓阁中的人并不笨,从她们发现送去的食材有问题时,就应该会留个心眼,所以这五天她们应该还能撑得下去。
看着主子紧锁眉头的样子,怜儿道,“这次慧良娣做得....着实有些过分了,承微,咱们....要不要出手....”凝霜摇了摇头道,“慧良娣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太子妃,在东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以为当真没人管吗?那可是太子妃,东夷的公主,所以王宫里,王上和贤夫人那儿自然是收到些风声的,可他们仍不管不问,自然有他们的目的,贸然出手绝非上策。”怜儿道,“承微说的是,既如此咱们也便睁一只闭一眼,反正您既不喜欢太子妃,也讨厌慧良娣,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也乐见其成。”
若是搁到以前,凝霜确实乐见其成,可如今,若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猜想是真的,那她这次可是要吃个大苦头了。凝霜起身对月痴望,希望月亮能将她所思所想转达给那个人,身为女人一辈子都要仰仗男人,没有男人的恩宠,一切头衔、声望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虽然你嘴上不在意得到太子的宠爱,可也正是他的偏爱让你有惊无险地活到了今日,你只有会运用那份偏爱,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得到并守护好你想要的一切。
玉临宫中,武王是在贤夫人处用的午膳,午膳过后,两人便闲话家常起来,虞国夫人向来不欢迎武王,其他的妃嫔不是嘴太笨、就是话不投机,每每有什么心事,武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贤夫人,贤夫人虽有三王子,但一直远离朝堂,毫无争储之心,所以武王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说到了慧良娣怀孕之事,贤夫人便借机说道,“王上,妾身思来想去,觉得慧良娣这么做很是不妥,不知王上为何这般纵容?上次的杖刑不是已经教训过了吗?”
武王道,“哼,教训是给过了,但太子妃好像还是不上道,南宫慧那么同她争抢,她都不生气,可杀了她宫里的奴才,她却生气的要命,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对太子不在意,对太子的恩宠不在意,一个不在意丈夫恩宠的女子,是不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孤王这次就是要让她认识到太子恩宠的重要性,在后宫只有男人的恩宠才能让你体面地活得下去,其他的都是无用。”
贤夫人笑道,“说到底,王上还是心疼太子,怕自己的儿子吃亏罢了。”武王道,“太子是孤王的儿子,也是炎国的骄傲,孤王自然是希望他心想事成,女子就像野马,要会驾驭,能调教,只有这样,她才会永远地依附你。”贤夫人道,“王上说的是,可眼下已经过去十日了,妾身怕太子妃那边.....撑不住,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来,您啊同儿子没法交代。”武王想了想道,“如此算来,时间也确实够久了,是该找个人去提点下了。”
这十日的时光在别人的嘴里片刻而过,而对于月漓阁的众人确实度日如年,虽然辛禾及早地发现了异常,尽早地少吃多留,以备不时之需,但毕竟数量有限,而且天气渐热,很多食物不宜保存,所以后备的食物并没有让她们坚持几日。刚开始饥饿的感觉还能忍受,到后来忍受不了就是变得心慌、焦躁,再后来便是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为了方便照应,大家都是几个人一个屋,丁香、辛禾和丹夏三人一起陪着太子妃。
丁香躺在地上虚弱地说道,“酱肘子、烤羊腿、千层糕、百合酥.....”丹夏有些听不下去道,“你疯了吗?这个时候报什么菜谱,会越来越饿的。”丁香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吃不到,还不让人家想想吗。”
辛禾道,“你就别管她了,算算日子太子已经出征已经快三个月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等收到太子凯旋的消息,咱们就有吃的了。”
丹夏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睡着了的太子妃道,“你那儿还有吃的吗?昨天太子妃一天没吃东西,今天怎么着也要让她吃些。”辛禾悄悄往丹夏那儿挪了挪,小声道,“我留着呢,厨房里的小太监昨日从狗洞里偷偷塞了些吃食过来....”
妘挽并没有真的睡着,她听着几人的谈话,心中无比心酸,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贤夫人的话,从不在父母身边起她便没有家了,既然是寄人篱下,就必须要学会随波逐流、妥协忍让,再也没有任性、放肆的本钱了。
妘挽这边备受煎熬,南宫慧却悠闲地坐在凉亭中,品尝着各地进贡的美食,正巧看到韩启一路小跑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便叫人将他拦了下来,韩启一看是慧良娣便急忙上前拜见道,“请良娣安。”慧良娣笑道,“不知先生急匆匆地所谓何事啊?”韩启道,“回良娣,是东夷国来信了,臣正要前往月漓阁去禀报太子妃。”
一听说他要去月漓阁,南宫慧有些慌张道,“太子妃....不是在闭门思过吗?你如何将信给她?”韩启道,“虽然臣不能进去,但可以....读给太子妃听吗,一样的。”说着就要告退,谁知南宫慧又拦下他道,“这东夷国经常送信前来吗?”韩启道,“也不是经常,不过两国交好,这次攻打苍泠国,也是东夷从东面拦住了援兵,所以此次苍泠之战才会这么顺利,哦,刚刚前方传来战报,太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越听下去,南宫慧越害怕道,“先生...且慢,既然太子快回来了,不如....先呈给太子,再由太子拿给太子妃岂不是更显诚意。”韩启一拍脑门道,“啊呀,多亏良娣提醒啊,以往就是这么处理的,眼下太子不在,下臣倒是把规矩给忘了,谢良娣啊。”说完便高高兴兴地带着信回去了。打发完韩启,南宫慧是越想越不安,一旁的珠儿亦道,“良娣,太子妃毕竟是东夷公主,若太子和东夷王知道您....这么做,怕是....会大事不妙的。”南宫慧吼道,“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当初要不是你出的注意,我怎么会这么做,既知道了,还不快想办法补救....”珠儿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终于,月漓阁的“饥荒”结束在了一个宁静的午后,只是一口寻常的白饭,妘挽却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回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眼看再有几天的路程便到惠阳了。夜晚,营帐外,凤凛同几位将军一道围在篝火旁,吃着打来的野味。南宫祺也在其中,他看得清楚,这场战太子虽是主帅,又是东宫太子,但往往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而且与军中兵士同吃同用,几乎没有享用他的地位所带来的任何优待,他不仅是为首的羊头,更是军队的灵魂,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帅。
众人酒足饭饱后,纷纷告退,而凤凛却独独留下了南宫祺,凤凛道,“这场战给你的任务是最难的,但你仍然打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南宫垚曾说过你是南宫家的后起之秀,果然,你倒是担得起他的评价。”南宫祺有些吃惊道,“太子谬赞了,若论领兵打仗,他才是南宫家最厉害的,只可惜.....”凤凛笑道,“他有他的优点,你也有你的优势,本宫发现你很善于观察,这是东宫和南宫家难得一次的联手,你都看出些什么了,不妨同本宫说说。”
南宫祺思索了片刻道,“回太子,臣发现无论行军、对战,麒麟军的兵士显得更加灵活,他们的武器似乎更轻便、杀伤力更大。”凤凛道,“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改良后的装备,你知道吗,合适的武器需要经过很多次的磨合和实战检验,直到这次....看样子算是达到比较理想的效果了。他们所穿的甲胄、所拿的兵器皆为铜铁混合所制,这样的武器更为坚固,也更轻便。”南宫祺问道,“那若士兵装配周整,负重大约多少?”凤凛道,“大约……有八十余斤。”南宫祺惊讶道,“竟轻了这么多!”凤凛道,“炎国以后还有很多仗要打,这些装配可是重中之重啊。”南宫祺道,“太子深谋远虑。”凤凛摆了摆手道,“南宫将军....难道只注意到这些优势吗?”
南宫祺起身,抱拳躬身道,“回太子,先进的武器是可以占得先机,但将士过于依仗锋利的兵刃就往往会忽略战场上瞬息万变的细节,而且麒麟军组建时间并不长,经验不足,所经历的大多是快战,若是遇到耗时费力的持久战怕是要....吃亏。”凤凛笑了笑,起身亲扶起南宫祺道,“你说得很好,南宫家的将士在炎国建国之初便为国开疆拓土,是从最恶劣的环境、最艰苦的战争中厮杀出来的壮士,他们世代从军,数十年积累的经验之得啊。南宫家行军作战、沙场历练、衣钵传承已经形成了一个体系,可以保证你们每一辈人都会有杰出的将才,这才是最可贵的。这样珍贵的东西不该为一家所有,是该属于整个炎国的,成为炎国继续发展壮大的基石,南宫将军,你明白本宫所言吗?”
南宫祺想了想道,“臣.....明白。”凤凛笑道,“哈哈,眼下明不明白的不要紧,将军未来还有很多场仗要打,以后...会明白的。好了,如今天色已晚,本宫要去休息了,南宫将军请自便。”南宫祺道,“恭送殿下。”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南宫祺不由地想起了南宫垚临别时对他说过的话,看来南宫垚是早料到会有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