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一大早天都没亮，林乐桃近乎是拖着疲惫困乏的身躯打车前往航站楼，恨不得穿着睡衣出行。 顾序川倒是整装待发，虽然没有穿得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但往那里一站，整体形象仍是非常惹人注目，与穿着休闲运动服的林乐桃成鲜明对比。 “我说，你们家里是不是还有人当设计师？”林乐桃打量着他一身浅色的套装，在瞄到他胸口上那个“h”的标志后“嘶”了一声，“你知道咱们集团的人都说你穿着特别讲究么？” 或许是因为衣服颜色过浅，顾序川显得比平日里年轻几分，他的刘海软软地垂在额前，此时那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特别讲究’是什么不好的事吗？” “那倒不是，”林乐桃摆摆手，这会儿离登机时间还早，两人不紧不慢地朝着头等舱休息室走着，谈话也随意很多，“毕竟集团里注重着装的男性少之又少，各个大肚腩地中海，你这样也算给大家饱眼福了。” 闻此，顾序川还是有点猝不及防，随即挑眉笑道：“得，我就当你夸我了。” 他们的航班时间过早，眼下航站楼里甚为空荡，顾序川注意到林乐桃不时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隔一会儿还抬起头来，继续自顾自地重复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给对方的协议附件。 “我都要被你的敬业感动了，”男人感到颇为好笑，“你这是要一字不漏都给背下来啊？” “不然呢，”林乐桃停下来，认真地看向他，“总不能在奶奶面前露馅吧。” 许是女孩的目光太过真诚炽烈，顾序川下意识移开自己的视线，佯装不经意撇过头看向别处，话语音量不高，带着一些沉默且自嘲，“你这么兢兢业业，倒显得我像是个无情的混蛋。” 听他这么说，林乐桃停下口中的念念有词，“别这样说，你在我这里顶多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她的话语令顾序川忍俊不禁，然而在笑过之后，男人并没有接话，而是直直平视前方，不言不语。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你不想让家里人插手，也是情理之中。”林乐桃咬着吸管，喝着手中的星冰乐，一本正经道：“但在我印象中，像你们这样的人，最终都是要结婚生子的，无论是通过什么形式。” 顾序川不以为意，话语中带着几分嗤鼻，“呿，为什么？” “这也用我讲明吗？”林乐桃不太想跟他过多讨论这些，转而绕过话题，“我这种人哪配对你家指指点点？” “倒也不是你一个这样认为。”许是因为脱离工作环境，顾序川此时此刻也显得没什么压迫感，两人对话倒像是朋友寻常聊天，“我们周围几乎都是按部就班结婚生子，除非跑到国外不回来，否则很难扛住来自催婚的压力。” 林乐桃略有迟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就像你哥哥那样……？” 对方没说话，挑挑眉撇撇嘴，表情不置可否。 “我是没想到你哥哥居然会在这件事上妥协。”林乐桃耸耸肩膀，“感觉你们两个应该都有自己的坚持才对。” “是吗，那他可能是比较识大体顾大局吧。”顾序川说得轻巧，“哪像我，在我爷爷眼中就属于‘个别同志’、“更有甚者”。” 林乐桃“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敛去脸上的笑意，担忧的神色顿显，“你爷爷……他还好吧？” 顾序川的步伐倏然一停。 早些时候顾正国确实被救护车直接拉进医院，情况危急，要不然他也不会紧急与林乐桃谈条件，可没想到爷爷那边是虚惊一场，而他与林乐桃的契约关系也已经建立，他正不知要如何开口，跟林乐桃说这件事。 “这一阵忙，没来得及去医院。”顾序川垂着眼皮，思忖不过须臾，继而流畅地搬出另一套说法，“只是从我哥那儿听了一些情况，好在还算说得过去，让我别太担心。” 林乐桃没多想，听那人这样说也觉得放心些，毕竟自己的姥姥刚做完手术，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得别家的长辈有什么事。 很快顾序川就不再闲聊，在休息室里继续开着电脑处理公务，林乐桃落个清闲自在，点心和水果填进去不少，等到他们起身准备出发的时候，她已然不需要在飞机上吃早餐了。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在摆渡车上时她便呵欠连天，起先她背着顾序川，捂着嘴一连打上好几个，睫毛都被眼泪濡湿，而反观顾序川，精神得像是打了十斤鸡血，他定定地看着窗外，锋利俊美的五官间没有一丝疲态。 头等舱里人不多，只有几家准备去度假的乘客，若不是起飞之后还要等一会儿，林乐桃恨不得当即将座椅

调整到舒服的角度，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好在没有下雨，起飞之前，舱内光线虽暗却柔和，在这种环境下，人的困意更是愈发明显。 她当然不能在顾序川面前表现得那么嚣张，林乐桃几次偷偷瞟向顾序川，对方好像将注意力全部扑在工作上，待一能打开电脑，男人颀长的手指便在触控板上游离，“哒哒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就算是他们两个并排坐着，林乐桃也不好意思往对方屏幕上看。 “怎么了？”半晌，顾序川停下手中的工作，冷不丁地抬头看向她，音量不高，“我看你好像有话说的样子。” 此时飞机已然平稳地进入云端，周身安静，林乐桃猝不及防地与顾序川来个脸对脸。 “……没什么，”她匆匆别过脸去，自顾自地挣扎片刻，一咬牙又再次转过头来，鼓起勇气开口道：“我能睡一会儿吗，顾总？真的是太困了！” “就为这个？”答案在那人意料之外，顾序川下意识挑挑眉毛，“你睡吧，我手边没有什么需要你参与的工作了。” 闻此，林乐桃才放下心来，她盖好空姐发的薄毯，躺下去蜷在座位上，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准备睡她的回笼觉。 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 林乐桃的座位挨着窗户，顾序川在她的右手边，男人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林乐桃。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眸光深邃而沉静，仿佛在看着她做一件很平常的事，然而林乐桃却不太习惯对方这样的视线。 ……这个感觉太奇怪了。短短几秒，林乐桃下意识转身背对着顾序川，却仍感到不自在，甚至后背都有些僵硬。 过了片刻，她便再次听见触控板传来“哒哒”的声音，不知道顾序川又在忙些什么，她无暇再顾及太多，几乎是下一秒困意便袭来，将林乐桃拉入睡梦的深渊中。 顾序川停止了“工作”，可以说他从再次打开电脑后，便没有将心思放在件上，只是一些无意义地随便敲击而已。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很不自在。 顾序川抿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视线再次落到林乐桃那边。女孩已然熟睡，看到林乐桃呼吸平稳的样子，顾序川微微松了口气，心头莫名的紧张感好像被驱散了一些。 明明是需要尽快将件看完，可是他却看不进去半个字，没过多久，视线便不自觉地飘向林乐桃的睡颜。 女孩的皮肤白皙光滑，细看还浮着一层婴儿般柔软的绒毛。她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型的秀气面容，而是整张脸漂亮中带着点英气，长睫卷翘，五官线条清晰硬朗，唇线饱满流畅。 这会儿她腿上盖着薄毯，纤细的手臂向男人这边舒展着，林乐桃呼吸均匀，上半身颇有节奏地一起一伏，飞机引擎不住的响动成为包裹她耳畔的白噪音。 顾序川的气息骤然不稳，随后烦躁地转过头去，删掉刚才自己敲上的那句没头没尾的批注。 · 等他们到达颐都的时候，两人早已在飞机上换好夏装。 一出舱门，热浪便迎面而来。颐都这里蓝天碧海，点缀着朵朵白云，林乐桃下意识用手遮了遮眼睛。 来接他们的司机早早在路边等着，两人需要直奔紫金山庄，在放好各自行李后，就要去拜访顾序川的奶奶。 路上，林乐桃心事忡忡地瞟男人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要是奶奶对我不满意，那怎么办？” “不会的，”顾序川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任何担心，“你之前也听到，我已经油盐不进那么多年，差点儿就被扫地出门了。这次我放出风声以后，全家上上下下凡是知道的都很开心，尤其我从小是奶奶给带大的，她更不会有所为难。” 听他这样讲，林乐桃的愧疚感又多上一层，“从小把你带大的你也敢骗……” 顾序川不以为然，“正是因为从小把我带大，所以我才想用点儿手段让她过得踏实点儿，若我一直单身下去，恐怕她接下来的日子，全要在睡不着觉中度过了。” 全黑色的乔治巴顿自蜿蜒的山路驶过，慢慢远离市中，驶向紫金山庄所在的湾区，林乐桃朝着窗外望了一阵，“这里好像没什么游客。” “嗯，这片海域还在开发中，都是紫金的私人海滩，开到前面就是正在营业的地段了。”顾序川耐心为她讲解着，“来这儿长住的大多都是些因身份原因无法出国的人，真正来旅游的游客很少，就算有，也呆不过两个星期。” “长住啊……”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人，林乐桃不由咋舌，实在难以想象紫金的房价是如何让这些人长住的，“那得有多久？” “基本十一月就会过来，呆到次年五一前后

再回巍城。”不知是因为旅途劳累还是什么，顾序川闭了闭眼，仰着头活动一下脖颈，因为这个动作而露出突起的喉结，“酒店会空运食材或者联系当地特供的种植园，再或者说专门请一些大厨，保证他们用餐不出什么纰漏，若是出门办事，也会提供专车司机和保镖接送——当然，这方面，我们会额外收取一定的管理费。” “六七个月……！”林乐桃更是瞠目结舌，虽然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定是花钱如流水的，但没想到光是住个酒店就要这么多钱，这还不算其他开销。 两人闲聊间，乔治巴顿已然到达这座山的半山腰附近。 山庄坐落在一片山海间，大部分房体倚着半山腰，整体自上而下建立，大堂在七层，而真正住宿的地方却从一层算起。山庄设计得像是一件绝佳的艺术品，每一寸每一厘都仿佛是用一叠叠人民币摞起来的，林乐桃在刷社交软件时也经常能看到一些网红专门来此地打卡。 空旷的大堂里零零星星站着几名来度假的游客，顾序川他们自然有专人接待，在前台办好手续后，有服务员推着行李车在前面为他们两人带路。 “房间在六层，还是顾总之前一直留的那间。” 服务员的告知不过三言两语，等林乐桃真正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时，才了解到这句轻描淡写的“那间”—— 位置极佳的海景套房，面积总共三百来平，站在门厅中央对面便是一扇巨大的长方形玻璃，直对月亮湾的海面。若是在旅游平台上按房价标算，就算是淡季，一晚也要五位数起。 行李车上的行李被逐一搬至玄关，等搬运完毕后，服务员朝两人点点头，随后轻声漫步便离开这层。 林乐桃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蓦然回神，才慌慌张张地问道：“我、我们住……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