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炎热,绍兴城中的冰块,瓜果还有凉水都供不应求。宋云宽接到调任,出知明州,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不进都城就好,不在那人眼皮底下就好。
他又问那个来传调令的官员:“不知临安的提举市舶是由谁来接任?”
官员想了想:“暂由两浙西路的转运使大人兼任,东府争议日久,也没有决出合适的人选。他们应该是在等顾相复职,再做定夺。毕竟除了他,旁人也不敢随意做主。”
中现在是由参知政事莫怀琮暂领宰相之职,也便于对应前方的战事。但纵使如莫怀琮也不敢随意更改顾行简在时的政令,以免引起上下官员的恐慌。
宋云宽想想也是,都城的市舶司权责堪重,中省也不会随意任命一个此前毫无经验的官吏,自己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官员调任要求在一个月内到任,否则将会受到处罚。宋云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看了眼自己任职三年的府衙,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车简从,就走马上任去了。
绍兴府的新任知府还没有到任,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夏初岚派人去裴家收回夏初荧的奁产,裴家上下竟然客客气气的,分毫不差地还了回来。
二房众人看到一箱箱抬到堂屋里的东西,还有人在唱对,神色各异。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夏初荧咬了咬牙:“谁要她多管闲事的?这些东西便是给裴家又如何,夏家还缺这点钱吗?这样去讨回来,多丢人!”
夏谦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你们已经和离了,你姓夏!不管夏家有没有钱,这份奁产本就是你的,凭什么要留给裴家?你嫌丢人,当初就不该贴着裴永昭,让他轻看你。你们若早告诉我裴永昭丢官还敢算计夏家,我一定痛打他一顿!才不会如此便宜了他。”
夏初荧还是有几分忌惮长兄,况且以后的婚事还靠他,不敢顶嘴。韩氏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你是读人,怎么能动手打人?你别忘了,中了乡试之后,是要复审身份的,德行也很重要。”
乡试在八月举行,是科举的初试,各州府通过的人数皆有定额。通过之后,州府还会对试子的德行,服丧情况,背景,身体等等再进行核查,张榜公示。
上一次夏谦就轻松地过了乡试,主要还是看礼部试和殿试。礼部试也就是会试,第二年春天在都城的贡院举行,又称春闱。由知贡举担任主考,皇帝还会另外再指派两名副主考,还有国子监和礼部的官员共同参与出题。这些人会在春闱开始的前十几日被锁进贡院里头,防止考题外露。
顾行简连任两届知贡举,有传言说这届的知贡举还会是他。所以他的喜好和风格一直是试子们争相研究的重点,这才会出现他所编修的一本难求的局面。
夏初婵拿了碟子里的一块蜂糖糕,边吃边说:“我听五妹说六弟要去考补试,现在天天往三房跑呢。”
韩氏讥笑道:“十二岁就想进太学,他以为自己是天上的曲星下凡呢?不自量力。你三叔就更别提了,年轻的时候自恃才学,结果呢?在市舶司做从九品的公事做了整整十年,最后还是丢了官。也只有长房的人才拿他当宝。”
夏谦皱了皱眉头:“娘,三叔六弟毕竟姓夏,这里除了您也都姓夏。”
夏柏茂连忙附和道:“大郎说的没有错。六郎去考补试怎么了?孩子上进,总归是好事,你干嘛这么说呢?”
韩氏没想到父子俩都来说她,气得狠狠瞪了夏柏茂一眼。夏柏茂闭上嘴,又低头继续打算盘。萧音连忙说:“其实娘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夫君当年考补试都觉得很难,六弟年纪还这么小,肯定会觉得更难。”
韩氏见终于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满意地看了萧音一眼:“还是阿音懂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音是在刻意讨好她。
“反正也已经和离了,阿荧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做打算。”夏谦站起来,对夏柏茂和韩氏拜道,“爹,娘,我先回去读了。”
韩氏连忙应好。现在二房最要紧的事就是夏谦考科举,只要他能考取功名,再加上夏家的财富,夏初荧和夏初婵出嫁时的身价也自是水涨船高。他们在人前也都能挺直腰板了。
萧音望着夏谦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她知道夏谦不喜自己的性子,柔弱又没有主见,更不喜欢她在人前巴结婆母。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挣扎求存罢了。
到了月底,夏初岚循例在玉茗居的正堂见几个重要的账房和掌柜,听他们说本月的收支情况。夏家涉足的有茶行,粮行,质以及海上贸易。尤其是海上贸易获利颇丰,三大港中,除了临安以外,在广州和泉州已经极具规模。
一位账房先生说:“姑娘,抽出了十万贯钱之后,账目的确有些吃紧。幸亏海事兴旺,进账颇丰,能稍稍弥补一些。”
事实上,自从听到夏家捐了十万贯之后,为夏家做事的人都有些紧张,生怕夏家受到什么影响,断了他们的财路。可今日见到夏初岚以后,看她从容镇定,胸有成竹,这些人的疑虑也都打消了。
夏初岚支着下巴说:“暂且提高质的月息为八分,近半年除了必要的支出以外,不要再有大笔的买卖。手中闲置的商铺,货物也都尽量出手,换得铜钱用以周转。各位放心,十万贯夏家能拿得出来,绝不会影响到各位的生计。”
众人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齐声应是。有一个掌柜上前说道:“姑娘,我有一个想法。临安距离绍兴很近,又是都城,人口浩繁,州府广阔。我们为何不考虑把铺子开设到临安去,或者利用临安的港口呢?这样一来,便可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