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那晚过后

那晚过后，叶南和纵令没有再见面，信息也发得很少，两人各自忙碌着，纵令倒是每周都会更新自己的朋友圈，和同学们一起排戏的日常，校园里的风景，还有抓耳挠腮写论开题报告时的不眠时刻。

夏秋很快就过去了，冬天来临的三十二岁生日那天，叶南自己悄悄一个人去了J国，在J国待了一个星期才回来。期间只和秦可打了声招呼把泰山交给了她父母，然后让小米取消了整周的行程，一个人安静的在一处风景名胜区找了一间百年民宿，带着相机拍摄了很多风景，连同之前去T国旅行拍的照片和视频放在一个件夹里。

两人似乎慢慢地淡开了联系。直到新年即将来临，余老今年依旧邀请了纵令到他家过春节，而且今年他的女儿女婿一家人也都来了首都，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余老的老院子里，好不热闹。

“听说片子已经审完，五一就上院线了，宣传那边应该年后就会开始，你准备好了吗？”余老泡了一壶玉龙山普洱，慢悠悠地倒了杯递给纵令，说道。

纵令双手捧过小小的茶杯，说：“听说了，3月中就得开始跑路演了，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听徐导和制片人安排就是了。”

此时离春节还有一星期，家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装饰起了各类的春节饰品。去年的春联还是纵令贴的，今年则是他和余老的女婿一起更换了新的春联，春联的字是余老亲自写的，贴春联的时候，余老的外孙也跟在一旁兴奋地跑来跑去。因为首都禁止放烟花爆竹，所以小朋友也就只能拿着灯笼和闪着五彩光的玩具棒玩个气氛了。

余老的外孙今年刚上小学二年级，和大宝倒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比起大宝的老成持重，这位倒还是显得活泼异常。只听他嘴里拟着声响，朝纵令和自己老爸喊着：“打倒小鬼子，我是奥特曼！”手里的彩光玩具棒也甩得不亦乐乎。

纵令扶着脚手架，待余老的女婿把春联全部贴好，一边踩着阶梯往下走，一边笑骂道：“嚷嚷啥呢？就你这小瘦鸡样，还奥特曼？看我不敲你两顿。”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

纵令在一旁微笑着，小朋友见老爸要动真格的了，赶紧朝他身后躲，嘴里还不依不饶：“虐待儿童，犯法的！”

“今儿就打了，你别和你外公告状，告状也没用，小兔崽子。”余老女婿是西北人，但工作在青海，所以也带着老婆孩子定居在了青海，一年在岳家过节，一年在父母家过节，还有一年就在自己的小家过，轮换着来，倒也还是雨露均沾，分配得当。

纵令是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就没有回过老家，一直在外漂泊，到了首都以后，要么就跟着大师兄他们一起过年，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和余老认识以后，这两年倒都是跟着余老过节，他也好像总是喜欢和老人们在一起，听他们讲讲过去的历史故事，也别有一番意趣。

叶南这几年是一直一个人过节的，偶尔会和叶琼华女士在节日当晚通个视频电话，互相道声新年快乐，便也没有什么了。然后初一到初三，就会分别去宋教授家、秦可父母家，以及前未婚夫的父母家拜年，走一走。

她至今还是会收到前未婚夫父母的节日问候和关心，他们对那场意外从来没有怪过叶南，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林子琛是他们的独子，但他们也只能认命，生者的生活还在继续，他们只能依靠吃斋念佛，以慰余生。

认为自己有罪的，只有叶南自己。所以那晚和纵令的意外触碰，叶南反应巨大，她又再次封闭起了自己，而纵令却以为是自己唐突了佳人，也不好意思打破僵局，只能埋头于自己的学业和未来的工作计划中。

除夕那晚，纵令怀着极大的勇气，给叶南发起了视频通话，看着对面接通中的画面，忐忑不已。

“嗨，纵同学～除夕快乐！”对面接通出现在画面里的，却是一脸笑意的秦可。

“呃，秦姐好，新春快乐！叶老师在吗？”纵令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问。

“她呀，在和大宝带着泰山在外面玩着爆竹呢，对了，我们今年在我老家这边一起过节，离市区比较远，所以买了很多爆竹烟花，过节氛围比在首都要浓厚一点，你要不要也过来玩玩？”秦可对纵令发起了邀约，自从上次吃过那顿饭以后，大宝还真报了武术馆的课，而且还一直坚持了下来，不仅身强体壮了不少，还说以后要是有坏人欺负她，他就让坏人吃不了兜着走。这倒让她对纵令越来越感兴趣了，老想着约他出来玩，不过叶南却不肯，说纵令课业繁忙，不要打扰他。

秦可也是知道纵令在首都是没有亲人的，这次强压着叶南来她老家过节，本来也想问纵令要不要一起来，大宝也挺想见见纵令，当然其实他偶尔在武馆也能见到纵令，纵令空闲的时候还会回武馆上那么一两节课，虽然时间很少，但他们其实这几个月也还是保持着联系的。

这个想法当然是被叶南给制止了，谁会这么大老远跟过来，也就只有她，也是被半强迫地抓过来的。不过来了以后，这边倒是一片平野辽阔，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院的，出了院落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到无数的田野和阔地，还有蓄水池塘，和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以及喧嚣的车水马龙相比，显得静谧又自然。

而冬季，池塘也都冻住了，她和泰山裹着一身厚重的棉袄，然后被大宝带着在池塘面上溜冰玩，摔了好几次，但因为穿得比较多，到没有什么大碍，获得了滑野冰的快感。

刚开始泰山还不敢下脚，生怕冰层承受不了他们的重力，大宝倒是熟练地朝冰上蹦跶了几下，然后表示很安全，泰山才慢悠悠的也踩了上去。叶南是最后踩上去的，寒风阵阵，踩到冰块上时，能听到脚下和冰层摩擦的磕啦声。

被泰山撞了一下，叶南又摔倒了，正生气准备报复泰山时，秦可却拿着她的手机出现了，对着她大声喊着：“纵令给你打视频问好呢，你过来和他聊会儿呗！”

叶南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扑腾着站直，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碎冰，又整理了一下头上戴的毛帽子，抿了抿嘴，走过去接过手机。

“新年快乐呀，叶老师。”对面的男人依旧绽放着他那动人心魄的酒窝笑容，声音低沉却又语气上扬着。

话音刚落，叶南身后的天空突然升起了好几束白光，纵令就看着白光升到半空后，猛地炸开来，变成了一朵朵艳丽的烟花，轰响声伴随着大宝的尖叫和泰山的吼叫声，混乱而又惊人。

这是男人多年来见到的最美的烟火，而烟火背景下对着他笑着的人儿，红彤彤的脸蛋却又比烟花更美。

他努力把音量放到最大，而对方也把脸凑得离镜头更近，他听见叶南说：“新年快乐，纵令。”

然后他的笑容愈加明朗，秦可和大宝也跟着凑到了镜头里，对他一齐说道：“新年快乐！”泰山虽然没有进入镜头，却也能听到它兴奋的吼叫声。

后来，秦可还拉他进了一个红包群，里面各种红包接龙，讨个喜庆。他在群里还看到了叶南，不过叶南一个红包也没抢到，煞是可怜。

于是他单独给叶南发了一个新年快乐的红包，封面是他特地选的定制的，叶南收了以后，又给他回了一个更大的红包，还发了个表情包，表情包上写着【姐有钱，让姐来】，顿时让他忍俊不禁。

余老见他一直在看着手机发笑，便好奇地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让老爷子也瞅瞅？”

纵令立马收回笑容，正声道：“看小品评论呢，观众比小品还要有梗。”

余老于是心有戚戚地说：“是呀，这每年的春节小品，是质量越来越次了，我们那会儿可不是这样，我和你说······”纵令于是放下手机，认真听起了余老的碎碎叨叨。

另一头，叶南发完表情包，嘴角也不自觉地噙着笑容，大宝凑过来炫耀自己抢到不少红包，说要给泰山买玩具。小小年纪，已经有当长辈的觉悟了。

叶琼华女士此时也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见叶南四周一片热闹的景象，有些惊诧，随即了然地问道：“是秦丫头带着你出来玩了吧？”

叶南开着扬声器，秦可在一旁便也听到了，赶紧凑了上来，叫道：“叶姨，新年快乐哦！您还是美丽依旧呀！”

叶琼华笑着说：“同乐同乐，这么些年，也辛苦你一直照顾着南南了，过些时候我给你寄点加拿大特产，还有我猎到的狐狸狍子袍子。”

“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回国一趟，南南，到时我们再好好聚一聚。”叶琼华女士又说道。

叶南疑惑，但也没问母亲为什么回国，她已经六年没和叶琼华女士面对面见过了，但无论隔了多久的时间，她想，她都会欢迎她的到来，然后再接受她的离去。

秦可则说等叶琼华女士回国，她必定亲自去接机，还要好好定个洗尘宴，欢迎叶姨回国视察。她一直自诩为叶琼华女士委派在叶南身边的贴身护卫，时刻替她守护着宝贝女儿。

总而言之，这个预告也让她们期待不已。秦可老家的除夕习俗是要守夜，于是便拉着叶南一起加入了守夜大军，大宝白天玩得太嗨，只坚持到晚上11点就困得不行躺床上去了，叶南坐在烧着篝火的院子里，围观着秦可和几个亲戚打麻将，这也是守夜传统。虽然她看不懂，但也让她没那么无聊了。

看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零点报时的那一刻，纵令又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站在贴着春联的大门前，和余老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人群里，他的身高显得鹤立鸡群，但满脸的笑容却和这一家人融合在了一起，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她于是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是烟火肆溢的冬日夜空，她对着夜空许下了一个新年愿望，但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