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华从青芽别在自己发髻中的空心玉竹里面取出了小纸条,看完其中的内容,心中大约都有数了。接下来的几日着实清闲的很,被提审了几次,但并没有用刑,因为她确实有问有答,而且说的都是实话,但奇怪的是,实话反而没人信了。
陆宴问贾巍之死是否和她有关,她答有关,再问细节,她便说自己的用药过程,而这些药太医院的太医也都说没有问题。
负责审问的人问:“既然没有问题,那人为何会死?”
沈仪华那张清绝淡漠的脸上漾出极为愉悦的笑意来,答道:“大人问了个好问题啊!药没问题,人却死了,那就一定是人的问题。”
审问的人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但碍于陆宴在旁也没说什么,便只好接着问:“人能有什么问题?”
沈仪华道:“大约,可能,心眼坏了吧。”
此言一出旁边极为陪审瞬间绷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审问的人觉得脸上挂不住,提声斥道:“你这女子忒刁钻!难不成是想尝试一下我们诏狱的刑罚吗?”
“大人说的哪里话,谁没事会如此想不开呢?”沈仪华轻笑道:“您瞧你都问了我好几日了,我这不想着咱们都熟悉了嘛,所以逗个趣儿罢了,怎么还惹您动怒了呢。您继续问,我定会如实回答。”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态度好,审问的人遂只好耐住性子又问了几句,但翻来覆去还是车轱辘话,这女子,一丝有用的东西都挖不出来。
他只好转头向陆宴求助。
最后一次了。晌午的时候,宫里贾妃派了自己宫里的内监来传旨,点名了说要让这女子进宫。
好端端的贾妃为何会突然想起召见这女子?陆宴心中纳罕,遂问了那内监,却并未问出个缘。他直觉这是沈仪华的脱身之计,所以必须在她离开诏狱之前得让她吐实话。
陆宴站起身,吩咐属下:“将她押进内室。”
内室乃至诏狱讯问室中最隐秘的所在,但见过里面所设刑具的活人却没有一个,因为大多数人都熬不到这一步,要么中途受不住刑罚招供了,然后死了,要么受了刑,什么都来不及说,死了。
这女子是首领亲自带进诏狱的,关押了好几日了,别说用刑了,就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损伤过,下面的人都只当是首领碍于魏王的面子,不敢用刑,却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要将人带进内室。
他吩咐完,其他人虽然心中惊讶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有小,从尹春到长安,跟了沈仪华一路,虽然总是被她使唤,但也算是相熟,眼下要眼睁睁看着她就要被押下去了,心中一着急,脱口求情道:“头儿,这女子可是魏王的人,您不能……”
陆宴一个眼神扫过去,他被吓得噤住了话,又只好用眼神暗示沈仪华,想让她服软求饶。
沈仪华笑了笑,说:“看来陆缇帅一定要从我这里问出东西,那还等什么?走啊。”
就没见过这样上赶着找死的。小急道:“沈娘子,您有话还是在这赶紧说吧,进了内室出来的可不好看。”
当然不好看,她知道的。
当年在东宫陪着她读那个小内监,认了王翁翁做爷爷,进去前一个月才过了十五岁生辰,抬出来的尸体被扔在乱葬岗,沈仪华跟着王翁翁私下去为那些故人收尸的时候见到了,面容早已模糊不能辨认,就连发丝也白了。
那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世间还有如斯能让人变成一堆腐肉的酷刑。而强加在这些人身上的酷刑,背后竟然是一位父亲要得到将儿子置于死地的证据。
“早听闻锦衣卫的诏狱不是一般人能进的,那既然你们缇帅大老远的请我来了,如此盛情,我自然要好好长长见识的。”
沈仪华冷笑说,一脸挑衅地看了眼陆宴,随后由着人带了下去。
陆宴仍站在原地未动,还是摆着一张冷脸,虽然和平时并没什么两样,但小还是感觉到他在生气,或许还有无奈。
他忖了忖,犹豫着上前劝道:“头儿,这沈娘子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确很气人,但咱们毕竟没有从她这里审出来什么证据,就这样将人带去内室,看她那副样子定是个扛不住,到时候出来无论怎么样,魏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宴道:“我心里有数,你在外面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我亲自问。”
陆宴进来的时候沈仪华已经被缚上了刑架,双手手腕用一根黑色的粗糙绳索紧紧帮着,但显然上刑的人还是放了水,除此之外再什么都没有,人还是好端端的站着,见了他,清冷脸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便是如此吗?缇帅,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陆宴走了过来,冷眸盯着她,道:“真想找死,就全部交代了,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沈仪华干脆说:“不想,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这般想不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