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华是从锦衣卫的诏狱被直接抬进宫的。陆宴的那几鞭子力度掌握的恰好,醒来已经是三日后,身边守着的是两个红衣的侍女。见她醒了,一个高兴地对另一个说:“你看着将这盏参汤给她喝了,我去禀报娘娘。”
说罢她便匆匆离开了,沈仪华听到脚步远去,随后是开关门的声音。随着这些声音,她渐渐恢复周身的感觉,舒了口气,挣扎着抬了下手臂,只觉得牵扯着后背上一阵皮肉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由轻呼出了声。
留下的侍女刚端起碗盏,听见她呼痛,紧着腾出一只手将她按住,说:“圣姑千万莫动了,才刚上好的药,你一动伤处绷开只会更疼。”
沈仪华缓了缓,才哑着嗓子问:“这是在何处?”
侍女答道:“这是贾妃娘娘宫里的偏殿。”说罢,她似乎是为了让沈仪华彻底放下心来养伤,遂补充说:“圣姑安心,锦衣卫那边的事情已经了了,听说锦衣卫首领陆大人已经跟圣人禀报过,说您与那些案子无涉。”
沈仪华垂了垂眸回应,由着侍女喂了些参汤,之后又闭目渐渐睡了过去。
这好像是她近些年来睡的最多的时候,梦中往事总在重复,凝固的血,满天的大火,仓促奔逃的人,但现在他们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时候已经没有声音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只静静看着他们的绝望。
在榻上躺了足足半月余,沈仪华才终于能下地走动,于是,六月廿二这日,贾妃召见了她。
时隔好几个月,沈仪华再次见到那端坐在上面的女人,她依旧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民女拜见娘娘。”
沈仪华作势就要拜下去,贾妃却抬起纤纤玉手给挡了,柔声说:“圣姑快免了行礼吧,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她身边的嬷嬷闻言也迎上来搀住了沈仪华,沈仪华便略福了福身,说:“多谢娘娘体恤。”
“快过来,坐下说话。”
沈仪华在下首处的椅子上坐了,嬷嬷很贴心地给她后背垫了个软垫。沈仪华从落座后就觉察到贾妃一直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其背后的原因她大约也清楚,这是在判断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她完成所要做的事情。
沈仪华泰然自若由着她审视,在侍女将茶水端上来的时候,她放下团扇,保养的得宜的玉手接了青瓷茶盏,指甲上的殷红的蔻丹示于人前像是绽在指尖的红梅。
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妖颜魅惑万种风情,也不似上次接见众位命妇时的肃容端庄,面前的女子此时给沈仪华的感觉竟然是哀婉与孤寂。
贾妃比手让了让,说:“家弟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连累你至此,吾心中实在难安,现以茶代酒,给圣姑赔罪了。”
“娘娘此言,实在愧不敢当。”沈仪华也接了茶盏,起身跪下,举起说:“民女深得娘娘照拂才得站在这里,娘娘大恩如同再造,实在无以为报,但有驱使,民女定当竭力。”
贾妃柔声说:“起来吧,不必动不动就跪。”
沈仪华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再度落座。
贾妃浅浅笑说:“吾久在深宫,孤陋寡闻,竟然不知上次所见之人就是巫医族的圣姑。圣姑常年隐居避世,吾以前曾多次遣人入楚地,均未觅得圣姑踪迹,上次错过,心中遗憾许久,如今得见,许是上天怜我诚心……”
她说的有些动情,美眸轻垂,满怀愁思,少许,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又说:“听玄风道长说,圣姑前段时间在东南举动了一场祭祀,而现在那边的瘟疫都已经消散了。”
沈仪华略一颔首,只说:“上苍降灾,百姓受难,圣人忧虑,朝廷亦派兵赈灾,民女身领神旨,只是略微为受苦的民众尽了些绵薄之力,不值一提。”
“圣姑心怀善念,是我大晟之幸,也是受难的百姓之幸。”贾妃缓缓说着,示意身边的嬷嬷:“我有一颗夜明珠,乃是当年荣来使所贡,圣人将它赐给了我。圣姑于我大晟有功,但碍于身份,圣人不便赏赐,且又因为我家中之事蒙冤遭难,嬷嬷且将它取来,我要赠与圣姑,略表我之心意。”
嬷嬷恭敬应下,道:“奴婢这就去。”
在她躬身要退下的时候,贾妃又道:“那枚珠子圣人赠下许久了,束之高阁怕是不好找,嬷嬷多带几个人去吧。”
嬷嬷身形一顿,随后挥手,将殿中的两个侍女带了下去。等她们离开后,贾妃又吩咐剩下的几人说:“吾与圣姑还有还说,你们且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