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时候,阮宁再次询问俞迟,可否回故乡。
俞迟正在喝咖啡,让她再等一月。
桃李次第荼的时候,她第三次问他,可否回阮家。
俞迟煮完一杯茶,啜完,许久,才说,再等一个月。
到了第四次,夏风绵延而来,杨絮纷飞,俞迟换上了衬衫,叹息着拍拍她的头,默默买了两张火车票。
念念复念念,何必再阻拦。
小夫妻告别儿子阿延,回了故乡。
俞迟没有死的消息,消息灵通或不灵通的,都渐渐地察觉了端倪,至少那位每个月都会来园子拜访俞家的巨星已经很久没来了,而俞家老四莫名其妙去了延边,知晓俞立和林夫人当年赌约的也都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起初阮家姑娘嫁了个籍籍无名的小军官,而放弃了宋林等人,都令大家颇为诧异,这实在不像阮家的作风,阮令一生汲汲于功名,二子阮敬水如今又如日中天,即使阮宁父亲去世,这一家子也总该照看几分,为她寻个好前途。之前听说宋家老太太替孙子在阮家求了几回亲,都被阮令挡了回去,只说宋林聪慧,阮宁憨傻,实非良配,宋家脸面上颇是挂不住。这会儿证实阮宁竟然嫁了未死的俞迟,而俞迟之死宋家却结实地掺和了一把,这其中阮家和俞家成了亲家,宋家跟这两家都有嫌隙,园子里风云诡谲,大家都颇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俞迟之死像是用一团迷雾压下了晦暗中的污秽,真相任谁有心窥伺,却也再难瞧见。
可如今,迷雾散了,死了的人回来了。
俞家要变天了。
至于阮家变不变,得看他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掐架情况如何。老爷子胜了,不变,老太太胜了,阮二少别想有好日子过。相亲相到吐,直到比俞迟还有分量的姑娘出现,pk败阮宁一家。
而宋家变不变,得看他家小三公子怎么想了。听说人公司总部都建到了延边,要说对阮家丫头没点啥心思,连栗家老太太养的金毛都不信。可是这小子又有红颜知己,天仙似的美人儿,阮家丫头瞧起来实在没分量,说他想娶阮宁,还不如说他想要阮家的势,鲸吞阮家。对,就是这样。栗家只有三个孙女儿的老太太一拍脑瓜,觉得自己彻底想明白了。
卢家作壁上观,暗地里偷笑,他家三个孙子个个憨愣,只可惜与南方诸家都没配成姻缘,孩子们横竖互相瞧不上眼,不然茶余饭后和亲家说说八卦,岂不也有趣?
阮宁俞迟回到园子的时候,很默契地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个回阮家,一个去俞家。
俞迟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着阮宁,轻轻开口:“我答应你,傻子。”
阮宁踢着小石头,本来在想怎么同爷爷开口,忽然一愣,转身,看着他:“什么?”
“变成笨蛋。”他微微一笑,杏眼被阳光晒得像一块会发光打磨好的晶石,让人瞧着存新生,也存希望。
阮宁咧嘴一笑,她看着眼前沉稳漂亮的男人,曾经冷漠讥诮的少年,再小时温柔腼腆的孩子,他们就这样奇异地统一,她的眼中有微微的暖意和不舍:“如果有为难,就还是聪明点。聪明点活得快乐,我想明白了,我想让你快乐。”
她说:“人生来都是赤条条、孤单单的,就算是夫妻,也总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快乐点,我自然也快乐。这比情爱的苦要好上许多。另有一点,是我现在有所感悟,也分明清楚,没有人不可替代,除了阮宁还有别的好姑娘。老天上半辈子亏待你,下半辈子不关照旁人也要关照你。而我很凶的,我长大了,长高了吃胖了,我小时候就很凶,我现在更凶了。你总是问我怎么想,无论我平时看起来多么弱小,可是今天,至少今天,我可以的。”
“你认定今天去阮家是龙潭虎穴,所以呢?”俞迟微微眯起眼睛。
阮宁词不达意,但是还是坦然说了出来:“所以,你照顾好阿延,他是我见过的最乖最可爱的小宝宝,虽然我也没见过几个小宝宝,但他像林奶奶口中的你。就算你不爱我,总要爱他。”
俞迟似乎听明白了她言辞中的托付和决绝,初春的h城还带着凉意,风吹过时,带来清冽的气息。他看着她,隔着阳光和穿越的光阴,坚定而温柔地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许哭,不许崩溃,不许迷糊,过来寻我。我在家为你煮一壶青柑,等你回来的时候,是第三泡,味道正好。”
他说:“你没有父亲,还有丈夫。就算丈夫死了,还有阿延。家里总有人替你挡在外面。我为儿子取名为延是为了让他延续我的使命,而我则延续了阮将军未尽的使命。”
别的少年人二十啷当时,在做什么?谈恋爱玩车玩游戏玩极限运动,吃好穿好打破世间所有规则,要名要利要灿烂夺目地活着……大概没有人不这样渴望着吧。俞迟想起为儿子取名的初衷,也想起了房放着的耗尽他此生青春岁月的那几本有关阮将军的传记。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