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看着这样的吴清辞,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吴清辞我不用你施舍。”
施舍,吴清辞冷漠地问道,“你觉得我是在施舍你么。”
“不然呢。”陈宁不愿再说转身就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次吴清辞再没有拉住他。
陈宁走在幽幽的小径上,看着绿油油的叶子,鸟雀在枝头上来回跳跃,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只是更了解了一下吴清辞。
在吴清辞的眼里,她作为郡主也好,还是救起的女孩,两个人并无区别,甚至就算落水的是一只小猫,吴清辞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将猫儿救上来,更像是一种本能,不同于帝王世家睥睨着看着天下的骄傲,更像是尊佛,普世而似乎慈悲的看着云泥众生,将自己隔离在人世间之外,这何尝不是令一种骄傲,而她陈宁不需要这种慈悲,她好想把吴清辞从那神坛拉下来,让她为自己抹上其他的颜色,而不是如此高洁透明,可是努力了好多年,终究是虚无。
陈宁微微抬起头,她抿了抿唇,既然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她就不信,吴清辞永远是这样。
湛蓝的天空淡淡地飘着稀疏的几朵云朵,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直到死亡,吴清辞都没有变过,眼前的吴清辞还是和过去一样,只是或许是最近追琢权利,才让吴清辞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爱了,包括吴清辞的,吴清辞追琢权利就好,这样就能为她所用。
“吴大人,人群都散了,就走了吧。”陈宁平静地说道。
“殿下,臣这次又给殿下解围,能不能讨要一物。”吴清辞不想就这么离开。
陈宁轻笑,眉头微微不易察觉地蹙起,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知殿下能不能将那缂丝金丝手帕赐给臣。”吴清辞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果然。”陈宁叹口气,这个事情难道就过不去了么,是不是不给吴清辞,这个事情就没完了。
但陈宁就是不想给,“吴大人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我最近发现。”
吴清辞听陈宁这么一说,刹那间脸微微发红,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实在是臣用那把椅子已经不能治疗臣的睡眠问题,现在白天的时候臣就感觉眼皮在打架,看公的时间也被拉长,着实是因为陈想为殿下做更多的事情才如此,故而还是请求殿下赐给手帕,以解睡眠之苦。”
“吴清辞,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这皇宫内人多嘴杂,就听你这么一说,来回传这睡眠之苦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陈宁戏谑地说道。
但吴清辞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戳中一般,感觉整个心都似乎慢了半拍,他的头不自觉低了一下,微微吐出一口气,好让自己躁动的心能安静下来。
但这些小动作还是被陈宁看在眼里,难道说吴清辞真的生了其他的心思,这种想法刚刚出来,就被陈宁扔到一边,这吴清辞六年她都改变不了,怎么可能最近就改变,大概率是想要权利,心里生了魔。
见吴清辞没有说话,陈宁不打算两个人继续在这里沉默,打破这种奇怪的尴尬,也让吴清辞赶紧死了这条心,她真的有点烦,不想在手帕的问题和吴清辞过多的牵扯下去。
“吴清辞,你听好了,你是我们大元朝的重臣,你的睡眠问题确实是一个问题,我可以让宫里的王太医给你诊治,但手帕一事,吴清辞我是不可能给你的,这太奇怪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陈宁回答的干脆而决绝。
吴清辞怔在原地,明明就是拒绝不给他一个手帕而已,可是吴清辞感觉心里的一点火苗被掐灭了一般,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对金丝手帕异常执念,与其说是对手帕的执念,他知道是心里的那个怪物好想占有殿下,哪怕就是一点点,就可以满足安抚住心里的猛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黏腻着拉丝牵扯着灵魂,每次只要看不到陈宁,就会拉扯着灵魂,拽得他生疼,他不知自己还能忍多久,但真的好疼。
而心中的那个怪物似乎疯狂撞着笼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锁多久,怕自己干出疯狂的事情,伤了陈宁。
吴清辞的额头微微沁出汗珠,那个怪物似乎又在他耳边低语,说他没有用,不过一个女人的手帕这么久都搞不到,既然她不给,那就用其他的方式拿过来就好,还怎么非要求这个女人不成,比如夜里拿铁链所致她,看她给不给你,而且我看就那个帝王的位置就连安康王那头猪都想染指,你为何坐不得,当你成了帝王,还怕这个殿下不给你手帕,就连她都得是你的。
后面的一句话,就连她都得是你的,吴清辞的瞳孔都涣散了一下,好似被撞击一般。
“不成,不能做伤害殿下的事情,如果你伤害殿下,我最了解自己,让你和我一起不复存在。”吴清辞警告自己心里的怪物说道。
“吴清辞,你还拿以前这番说辞来威胁我,现在的你你比我怕死。就那个小殿下现在内忧外患,你说你不怕你死了,没人帮她,她恐怕更累更惨,如果她失败搞不好还不如落在我们的手里或许结局更好一些。”
吴清辞阖上眼睛,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划过下巴落到泥地上,“不可。你给我滚。”
那声音才轻飘飘的隐了去。
那个声音自从母亲去世,他带着恶意看待着整个尘世,敌对着所有人,直到他发疯了般把那个邻村的孩子砸到血泊之中,他才越发严重,从那个时候,他就将自己的世界隔离出去,冷漠的看待一切,并且给自己约定,告诉自己那个声音说的都是假的,没有人敌对他,没有人要伤害他,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牢笼,封闭着内心的怪物,等哪天他死了,就带着怪物一起消失就好了,后来他发现那个怪物的弱点就是比自己还要怕死。
陈宁不知吴清辞再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也微微泛着汗珠,看样子确实不好,“吴大人我感觉你脸色不好。”陈宁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太监,“去找王太医。”
“不用了殿下,此乃虚症,王太医治不好的,多谢殿下。”吴清辞说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他感觉自己要加快处理安康王了,否则就算安康王不出现问题,他自己这边也会出现问题,那个怪物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心总会不知觉地被搅乱。
李牧靠劲陈宁的耳侧,“殿下还要不要宣王太医给吴大人看看,我看他那个样子走路都费劲。”
陈宁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吴清辞,“派人继续留意,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等真的需要的额上周自然会来找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李牧怔怔地看着陈宁。
“怎么了。”陈宁问道。
“殿下似乎对吴大人格外苛刻,如果是别的大臣,殿下肯定早就将王太医派过去了。”
苛刻么,陈宁不知,只是这一世陈宁不想和吴清辞除了君臣之外不想再有其他的感情牵扯。
“我看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松,应该也对你苛刻一些。”陈宁微笑地看着李牧。
李牧心里一慌,赶紧作揖说道:“我现在立刻加快人手按照殿下的意思将京城布控,再我们的范围内。”
李牧说完就要走,陈宁说等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找最好的马,机灵的人,把这封信传到塞北,要快。”
李牧看着那封信,表情凝重,他虽然不知心里的内容,但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
回到家的吴清辞就进了房,一连着几日都没有出来,甚至早朝都没有来,众人都在想勤勉的吴清辞重来没有旷工的时候,是不是生了重病。
陈宁从暗部那里得到消息,吴清辞一直在房,大概猜到是做什么,就没有去管这个事情。
而吴清辞面面对眼前的案卷,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这些年夏丝怎么样被假账大笔一挥变成安康王府内的钱两,明明是一个漏洞百出的事情,但朝堂内一直奉行无新令就按惯例执行,这么一执行竟然是三十多年,等等,三十多年前安康王还不是安康王,而皇帝那个时候也没有登记,那个时候甚至还是太子,他记得那个时候太子甚至都不在朝堂内,而是连年带兵在外扩疆版图,难道说?
油灯的光苗隐约晃悠,照耀在吴清辞的脸庞上,和他迟迟无法下笔的奏折上,一滴墨汁滴落在奏折上,阴渍出一个印字,悠悠地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