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京畿,在那重重深宫之中,满是素白的世界碰巧开了一道红,雾气氤氲,随着掀起的帘遮,缓缓升空。
宫婢垂首,双手捧着托盘缓步入内。绕过香烟袅袅的香炉和那绣着临崖青松的屏风,直直地朝着那正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走去。
“殿下,时间到了。”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正当婢女想要再次出声提醒时,那人睁开了眼。
狭长的眼型,尾角一抹殷红,端的是一幅好样貌,但就是那一双毫无波澜、宛若死水般的眼瞳生生坏了美感。
男人似机械般地伸手拿起那碗漆黑的药,就在唇瓣将要贴上碗壁的刹那,静默的屋子里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殿下,喝药呢?”
来人双臂舒展,站在屏风前等宫人将那雪狐锦裘披风取下后才走近。眉目含笑,唇角上扬,很明显地透露出其人此时的好心情。
如果他的视线不一直紧紧落在自己手里的碗的话,男人借着药碗叹了口气,而后将药饮尽后放回了托盘中。
“安王叔安好。”
言怀埕双手交叠,手指轻轻在手背摩擦,看他喝完便挥挥手叫屋内所有人出去。自己则是很自在地移了把椅子坐在了对面。
“小祀啊,你说你的父皇,我的那位兄长派出去的人究竟能不能回来啊?这都已经快过去半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言祺祀握拳抵着唇不断地咳嗽,直至脸颊泛红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他目光游离,像突然失焦,但很快视线凝于一处,他看着言怀埕的脸,有气无力地回道:“安王叔,父皇他什么时候派人出去了?我竟丝毫不知。”
空气似是滞在了这一刻,言怀埕没说话,只是勾着唇,视线紧紧罩着言祺祀的脸,似是想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判断出他这话的真假。
言祺祀目光坦荡,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到叫人分不清他惊疑的是这事还是这人。
“也罢,你身子骨不好就安心养着吧,这药记得准时喝。至于那些派出去的人,你王叔会好生关照的。”
直到人走远,有熟悉的人进来后,言祺祀的笑容才消失。
燕伍一抬眼便看到自家主子那冷如冰霜的脸,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出那刚刚从青关山传来的消息,以免令主子更不高兴。
“有事就说。”
言祺祀扫了眼一进来便一言不发跪下的人,有些无奈地抬手撑着额头。
“主子,青山关有消息了,说,说是许家大郎接了旨。”燕伍边说边抬头观察言祺祀的反应,见其猛地坐直,后边说出的话就带着淡淡的心虚,“不是您所说的许家女娘……您的太子妃没了!”
言祺祀刚从女娘变郎君,自己三年来第一次预知梦出了差错的震撼消息中回过神来,却又听见了燕伍最后像是吼出来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燕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起身掏出怀里的瓷瓶,熟练地倒出一粒药丸送进言祺祀的口中。
“主子,您不会又喝了那药吧?燕叁不是说过您不能再喝了嘛。”
缓过来后,只觉的吵闹,言祺祀索性闭上了眼,不再去理会燕伍。燕伍见此,也是知道对方不会再听,只好收敛了忧色。
“那主子,许家那边需不需要派人去接应啊?安王这肯定会下死手的。”
“不必,如果他活不到京畿,那对我们来说也就没用了。没用的东西不值得浪费时间。”
燕伍倒是还有话说,但毕竟对方是自己主子,主子所做的决定他还是不要违抗的好。只是有点可怜这许家郎君了,还未进京就已经被算计的死死的了。
这燕伍心中被算计的死死的许家郎君,也就是刚过了飞云峡的许羚,此时正站在高处一脸忧色地眺望着不远处的敖风镇。
“郎君,您的身体还未康复,需得仔细着,不能受风。”
霞月将厚披风搭在许羚的肩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能一脸疑惑地问道:“郎君,您在看什么,竟能如此忧心?”
“前边那处便是敖风镇,听说那里匪寇猖獗,无人能管,也不知咱们这些人呀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什么!”
许羚忧过之后也就放下了,反观霞月乍一听闻这个噩耗,小脸瞬间失了血色,手抖着,声音也带着颤意。
“那,那我们怎么办呀?郎君。”
远处,似是有炊烟升起,许羚抬头看了眼天色,也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再打眼望去,就在那蜿蜒的大道上竟有一队人马朝这奔来。
她弯唇一笑,心下已有了决断。
“放心吧霞月,你家郎君保你无虞。”
中午时分,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许羚带着几名内官一路走走停停,与身后那来历不明的队伍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刚进敖风镇,趁身后那些人还没到,不清楚镇里边的情况,许羚赶忙带着人躲进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
有内官不知此举意图,正打算开口询问,这时地面传来震动,那是数十马骑同时奔跑才能造成的阵仗。
许羚竖指示意安静,而后自己偷偷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