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背对着正门擦拭城隍神像的老人还留着警觉,回过头来,另一只没瞎的眼睛需得眯成一条缝,才能逆着光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似乎是耳朵也不是很好,刚才宋洛河那满是怒气的叱喝,他并没有听到多少,于是接下来说话的语气里不见多少愤懑不满,或是诚惶诚恐。
“两位姑娘?”
他像是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影是谁,也安心放下刚才顺势握在手里抄紧的木棍。
似乎是觉得这两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威胁,所以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一些。
“是来上香供奉的吗?请进。”
这城隍庙现在看起来虽然破旧,不过收拾得很是井井有条,从占地来看,曾经应该也是出现过香火鼎盛、游人如织的时候。
可惜后来北蛮入侵,皇都一度被游牧的铁蹄蹂躏,如今已是残破得不成原样。
从守门老者谨慎的反应来看,城隍庙多半已经被不少人轮番打劫过一遍又一遍,就连座上神像也是被推倒后,由人再重新扶起来,用稻草填充内里,勉强重新修缮起来。
赵霜雪迈步进入庙中,抬头看着破损后,修复得竟还算是惟妙惟肖的城隍神像。
她侧首对老者说道:
“你的手艺不差,解甲归田后,应当不愁温饱才是。”
宋洛河一愣,也看向以前从未仔细注意过的守门人。
“您是上过战场的?”
“那朝廷应当是有抚恤给您的才对,为何不归家?”
老者顿了顿,像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认出他以前也在战场上厮杀过。
他的耳朵与一只眼都交代在那硝烟弥漫的沙土之中,解甲归田后没有荣归故里,也未享受天伦之乐,反而蜗居于此。
“我家住皇都,可惜早已成了废墟,亲人也死在北境人手中,更何况抚恤被宰相宋府侵占,想要讨个说法,可惜我人微言轻,哪里能在官府那里讨到好处。”
听到这话,赵霜雪与宋洛河两人都没有说话,尤其是后者,哪怕知道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还是狼狈地低下头去。
“两位,给。”
两根线香递到她们面前。
她们注意到老者行动有些跛足,想必也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也难怪修缮房屋等做工活计轮不到他,就已经被年轻人瓜分完毕。
宋洛河下意识去摸荷包,“我这儿有香火钱……”
老者摆摆手,“我在梦中听城隍老爷说,诚心上香者不用给香火钱,我看两位不像是心怀鬼胎者。”
他笑笑,语气还算豁达。
“我只瞎了一只眼,而不是两只。”
两人沉默片刻,赵霜雪先接过一根线香,她手中虽无烛火,可线香顶端无火自,一点红光里散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这不是市面上常卖的线香,估计是眼前这位背过身去,小心给她们点最后小半截蜡烛的老者自己亲手制成的。
这城隍庙实在破旧得可怜,最后那一小根蜡烛像是已经省着用了很长时间,再点起来的时候有些过于费劲。
等他再转身的时候,赵霜雪手中的那根已经亮了火。
宋洛河赶紧迎上去点自己手里的这根,连声与他道谢。
老者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摆摆手,又吹灭了蜡烛。
由老人家叙说参拜的步骤,两人跟着做。
原本宋洛河还想着,皇后娘娘这样的奇人,恐怕看不上这样的步骤,不想也是恭恭敬敬地奉完香。
门外哒哒哒传来孩子们活泼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