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氏终于吃饭了,脸上带着喜悦。她吃了足足两大碗细面条,皆因为婉春的那句话。
“二姐,八月高粱红时,二哥就该回来了。”
那时他秋闱结束,便该回家了。
高粱变红,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整个村庄像浸在了血中。风吹来,血浪翻滚,是美的,热情的,烂漫的。
天气总算没那么热了。秋高气爽,有孩子放风筝,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在天空上游荡。婉春闲着没事儿,就跟着看。
孩子们像心思纯净而又狡黠的小兽,在土地上窜来窜去。婉春看的恨不得融入其中。可是她不能。她要离去了。要收高梁了。
高梁可以酿酒,但这里没有这种工艺,只是煮煮当粥吃,婉春大为惊讶。高梁粥是很难吃的,高梁饼也是如此,自己加些糖,才勉强有顾客来。等丰收后,自己或许可以开个酒铺。
婉春到自家田地,地里有许多人。是穆家请的短工,他们老老实实的抬起锄头,向高粱根部一扒,扒翻成片的高粱。
婉春并不亲自动手,她在这里几月,养的娇贵起来。她只在边上转悠,看看风景,顺便吹吹凉风。
风景美如画。
等到陈朝歌过来,就更加美了。
婉春不想于陈朝歌讲话,越想这个人便越觉得可怕。
陈朝歌似乎被风景所震,竟然要提笔画下来。哪里有笔?哪里有纸?
他撕下自己的衣服,便是一帧洁白的纸。他一用力,手指破了如针眼大的孔,一滴血小心翼翼涌出来。只冒个头,就像害羞似的不敢再有动作。但可以做颜料。
以裳为纸,以指为笔。
婉春全程冷眼旁观。真是……疯了。
布放在石头上。他在上面涂抹,不知道疼不疼,反正面上是没表情的。婉春不想妄加揣测。
手指不断划动,自然和谐,一气呵成,便是很舒服的姿态。婉春偶尔被吸引,从恍惚中醒悟来,马上移开视线。
风是越来越大了,但保持在一个凉爽的速度。若是再大些,便不讨人喜欢了。
婉春又呆了片刻,直至正午,便要回去了。
“婉春。”
婉春去看陈朝歌,这一眼竟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眼睛那么亮,带些少有的喜悦情绪,甚至全部盛满她身影。
婉春突然断了一瞬呼吸。气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用力一吸,酥酥的痒。若不呼吸,便是扭打在一起的疼。
“怎么了?”
陈朝歌把那幅画递给她看。
以婉春的审美角度来看实在不怎么样。线条粗狂,整体颜色鲜艳,而毫无章法的画法,让整张画分外杂乱。
那是一片被风吹动的高粱地。是风景画,如果忽略那个小女孩儿的话。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面容神情。和婉春一致的。横眉冷面,侧过身,背对着画中不存在的陈朝歌。并不令人感觉阴沉,反而小女孩儿似的稚气很可爱。
小女孩,一个小女孩儿。这是在所有人包括陈朝歌眼中的形象吗?婉春忽然完完全全停了呼吸,心扭到了一块。
“婉春,我画的是感觉,是如时如今给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