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酒瓶朝他后脑砸来。大本左肘回缩,正撞在那人腰眼,噗的一下就软了,轻轻把空酒瓶接在手里。
光头佬想逃,给大本一把扣住手腕,别到背后,脸朝下按在桌上。
一只紧握酒瓶的大手,朝光头佬眼睛伸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呯一声脆响,空酒瓶在大本手心里生生捏碎。
我心里咯噔一下。认识他这么久,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光头佬脸上给飞溅的碎玻璃划出几道血口,咬牙呻吟着,看情形应该没伤到眼睛;终于识相得不再骂脏话。
两只大手渐渐松开,人影也分开。
这帮混混似乎也不是很专业,并没撂下什么“走着瞧”之类的狠话,只是半恨半怕地瞪着大本,扶起光头佬趔趄着走掉。
大本手掌的鲜血滴滴滴落,人忽然慢慢软倒。吧女连忙迎上去扶住,可是支撑不住,连她也带倒了。
我赶过去照看,吧女着急问道:“怎么了?他怎么了?”
——呵,没怎么。喝多了呗,又睡着了。睡着也好,就不疼了。
吧女皱起眉,咬着嘴唇给大本清理手上碎玻璃,掏出手帕小心裹伤口,反倒质问我:“他不是你朋友?怎么也不来帮他!”
——……女人懂什么。他自己能搞定的事,别人帮他他要生气的。何况我可怕疼……
吧女瞪我一眼,张了几下嘴,最后还是问道:“总不能让他就睡这儿吧?”
我打趣说,我屋子小,床又窄,可盛不下他这个大块头。
吧女着急的连声说那怎么办。我心里暗笑,可是不说话。
她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说:“送到我家吧!今晚我得去医院陪孩子。”
——你不怕他发酒疯砸坏你家东西啊?
她狠狠心:“砸吧!反正没什么值钱东西。”
看她认真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再逗她。匆匆结了帐,穿好外套陪她一起把大本扶上出租车。
好不容易把这堆二百来斤的肉搬上五楼她屋里,安置到那张香气扑鼻的粉红床上。简直连我都要羡慕起他这醉鬼来。
“你照顾他一下好不好?我得去医院啊……”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约了人,眼看已经迟到了。就拜托你了!”
这电灯泡可不是好当的。搞不好容易受伤,外伤内伤都难免。
在她家楼下拐角处,我接连抽了四支烟,抽到我开始流眼泪。
眼泪这东西也真是奇怪。头一滴一旦流出来,其余的就自然而然全跟出来了。原本不怎么冲动的情绪也会随之翻滚。
特别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我咽下口水,正准备点第五支的时候,吧女下楼来了。
她已经换上一身乳白色连衣裙,丝袜也淡淡的,远看简直是风摆莲花一般,光是看这风景都能下酒。就路边拦一部车离开了。
手捏第五支烟把玩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上楼去看。
隔窗瞧进去,大本脱了鞋脱了外衣睡在整齐齐软绵绵的被子里,身体一侧还垫了枕头防备他翻身滚落。桌上晾着两杯热腾腾的开水。
——是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样一张床、一床被子、两杯开水,还有一双默默做这些事的柔软的手……
旁边屋门开了,一位姑娘端着脸盆经过,需要我给她让路。
四目相对,我从她眼睛里读出一抹醉人。
“嗨!”我平和地打招呼。
她眼神游移一下,稍稍犹豫,还是回应道:“嗨。”
我苦笑:“我被朋友锁在外面了……请问能借个火么。”
她绽开嘴角,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狡谲微笑了。
我想这一刻,我已经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