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还珠楼主 (第1/3页)
.开小说界千古未有之奇观
评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
扬;
一会备乐竞奏,繁声汇呈,浓艳妖柔,荡人心志。
这里淫声热闹,那西南角上,同时却起了一片匝地的哀
声。先是一阵如丧考批似的悲哭过去,接着万众怒号起来。恍
如孤军危城,田横绝岛!眼看大敌当前,强仇压境,矢尽粮
空;又不甘降贼事仇,抱着必死之心,在那里痛地呼天,音
声悲愤!(中略)三人正在强自挨忍,群响顿息。过不一会,
又和初来时一样,大千世界无量数的万千声息——大自天地
风雷之变,小至虫鸣秋雨、乌噪春晴——一切可惊可喜、可
悲可乐、可憎可怒之声,全部杂然并奏。(按:以上为有
“声”之境。)
忽见缤纷花雨自天而下,随见云幢羽葆中,簇拥着许多
散花天女,各持舞器,翩跹而来;直达三人坐处之前,舞了
一阵,忽然不见。再接着又是群相杂呈,包罗万象;真使人
见了目迷五色,眼花缭乱。(按:以上为有“色”之境。)
一会幻相皆空,鼻端忽闻异味。时如至芝兰之室,清香
袭脑,温馨荡魄;时如入鲍鱼之肆,腥气扑鼻,恶臭薰人。所
有天地问各种美气恶臭,次第袭来。最难闻是一片暖香之中,
杂以极难形容的骚膻之气,令人闻了头晕心烦,作恶欲呕。
(按:以上为有“香”之境。)
霎时鼻官去了侵扰,口中异味忽生:酸、甜、苦、辣、咸、
淡、涩、麻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一一生自口内,无不极情
尽致;那一样都能令身受者感到百般难受,一时也说之不尽。
(按:以上为有“味”之境。)
容到口中受完了罪,身上又起了诸般朕兆:或痛、或痒、
或酸、或麻。时如春睡初醒,懒洋洋情思昏昏;时如刮骨裂
肤,痛彻心腑。这场魔难比较以前诸苦,自是厉害。(按:以
上为有“触”之境。)
千般痛痒酸麻好不容易才得耐过;忽然情绪如潮,齐涌
上来。意马心猿,怎么也按捺不住。以前的,未来的,出乎
想象之外的一切富贵、贫贱、忧乐、苦厄、鬼怪、神仙佛、六
欲七情、无量杂想,全都一一袭来。此念甫息,他念又生!
(按:以上为有“法”之境。)
原来中天魔系以当事人之眼、耳、鼻、舌、身、意(念)六根六识为“败道”之媒介,而运用魔法诱使对方产生错觉,陷于内外交煎的声、色、香、味、触、法(幻想)六种污染心灵之尘境。当事人若稍一把持不住,心神动摇,立即为魔所乘。此乃“天劫三灾”最难过的一关,非凡夫俗子所能想象。惟作者曲曲写来,忽张忽弛,绘声绘影,居然煞有介事;而其演叙佛教天魔论之种种可畏可怖,亦穷极幽玄,令人骇异!
不仅于此,本回故事情节并非徒以志怪述异取胜,尤体现出作者“与人为善”之心。故为嘉许天狐改邪归正,先有峨眉派众弟子千里驰援,分头布防,不遗余力;继有神驼乙休赶来打抱不平,为其抵挡强仇大敌。最后,当天狐及护法等三人与天魔相持不下、千钧一发之际,作者始安排东海三仙仗义出手,以玄门无上法力驱散天魔;为异类修真而得正果者,留下千古佳话。
(乙)“三转法轮”改造憔侥小人——事见原二十四集第一回(总二○七回)。故事要旨在于描写神尼芬陀的菩萨心肠,巧夺造化;以无上佛法将“命定”为憔侥国人的沙。咪二小,于七天之内“改造”成大人的奇妙经历(2)。
作者据佛教“三转法轮”之说,引申为“小转轮三乘化生妙法”,使沙、咪二小仗芬陀佛力进人类似“时光隧道”的轮回;连续经历普通人的过去、现在、未来三生苦乐,而在“三世相”虚境内修积三十万善功。如此这般,以虚为实,移后作前,令二小预修来世功德,而始终“一心向道”,方能在“小转轮”妙法中培育元胎,改造先天体质,于七天之后,即“速成”为正常人;但、作者特别强调:“那‘三世相’虚境内预积的三十万善功,将来一一俱要实践……否则功果难成,甚且立堕轮回,复归本来!”
此一“倒果为因”、“人定胜天”的奇想,不但改写历史,并能创造未来;较之《旧约》圣经中记载上帝于七天内“创世纪”的神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且更富于人道主义精神。
(丙)忍大师“情关横木”为泪所化——事见原二十四集第四回(总二○九回)。故事要旨在于描写所谓“我佛慈悲”,亦不外一“情”字而已。作者交代背景时说,神尼忍大师在小寒山坐关苦修三百年,功行圆满,早该证果;只为当初在佛前发愿之际,“偶然动一尘念”——由于佛门最重因果,有此一念,便是“种因”,故而必须实践“结果”始得解脱。但作者却不明说其“尘念”为何,而用曲笔闲写三百年后散仙谢山之璎、琳二女路过小寒山“便觉心动”,仿佛有个“极亲爱的人”在那儿等着似的。乃受清磐、檀香接引,得见忍大师之面,二女不禁涌起孺慕依恋之情;但却无论如何不能飞进忍大师坐关所在的茅篷空门(仅虚悬一横木)里去。
接诸作者“佛曰不可说”之意,璎、琳二女即忍大师前世所结之“果”,如今转劫归来;而那横木门限则为忍大师“金刚愿力”(即由意志力化成的“能”)所聚,非待自己“勘破情关”,便无法解脱;任凭外人有多大神通、法力也进不来,而自己亦“跳”不出!但最后却因二女点点珠泪滴在横木上而化去了忍大师的“金刚愿力”,的确妙不可言。作者曾借中人之口慨叹道:“可见圣贤。仙佛。英雄、豪杰部不免为这一‘情’字所累!”实在是寓有“无尽慈悲”、“以柔克刚”之双重涵义在内,耐人寻味,发人深省!
再从另一角度来看,那“情关横木”正是忍大师自己“内在的敌人”——其法号曰“忍”,即已“着相”——也就是佛家所说的“心魔”。有此一“执”,坚若金石;除惟自解,仙佛难“破”!正如作者所说:“不到那自在境地的时候,任多饶舌也是不得明白。”本回故事思想内涵,殆已牵涉到唐代玄类大师《成唯识论》之“我”、“法”二执;而作者却能深入浅出,发挥到小说艺术极致。其意境之高,殆非常人所能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