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莫要为了让女儿向庞慕等人妥协,就编出这样的瞎话来骗女儿。”林清瑜咬唇,乌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庾蕴,想要在她面上找出一点心虚之色。
却遍寻不得。
她眼球颤动,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之色 ,复又开口,“今日许多事,想必阿娘也累了。”她朝门口高声喊道,“依人,送林夫人回去!”
赵依人闻声而来,站在门口对着庾蕴恭敬道:“林夫人,请。”
庾蕴与林清风双双愣住,“阿瑜…”
“四妹妹,你这是……”
这可是阿娘啊,可不是他更不是赵荣赵依人那些丫鬟小厮,四妹妹为何对阿娘这般态度?
难道……
“四妹妹莫非还因着被逐出家门一事…”
“三哥哥,”林清瑜开口,打断林清风的猜测,似也是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她轻叹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些,“阿娘方才所说之事,女儿会认真考虑的,只是眼下确实天色已晚,阿娘赶了好几日的路来云县,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阿娘是今日午后到的云县,南林子在清剿流寇,阿娘全然不知情,想必走的是官道,算算时辰,她应当从襄州城出发后一刻也不曾停歇,才在午后到了云县。
而后又被她吓了一遭,虽说是虚惊一场,但阿娘哭了好几回,定然心神不宁,若是今夜没有好好歇息,总是郁结于心,等不久的将来显露出来,只怕对她的身子更不利。
庾蕴不想答应,可瞧着女儿的态度,她分明是没有拒绝的可能。
望着眼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儿,庾蕴心中一痛。
自阿瑜出生后,还是头一回离开她这么久。自那日女儿林府门口辞别后,母女二人已有半月未见,分明来的路上有许多关心的话想说,可见了面,先后被那襄王和南林子的事情打断,母女二人还未说上两句体己话。而且方才,她还说了那样一番话…
阿瑜从小读明理,在她心中林同和的分量极重,便是连被逐出家门,阿瑜也没有说过半句林同和的不好,方才她却三言两语打破了阿瑜心中阿爹的形象。
庾蕴嗫嚅着,红了眼眶,“阿瑜,莫要怪你阿爹,他是林氏一族的族长,他身上的担子太重。”
林清瑜扭过头去。
她很清楚,阿娘说的不要怪阿爹,说的是什么事情。
不是林清风以为的她被除族一事,而是…
林同和不是一个贤良之臣
直到庾蕴与赵依人的背影消失,林清瑜都僵直身子站在原地,眼眸低垂,定定地看着空荡荡的回廊。
“四妹妹,”林清风也明白过来,阿娘与小妹之间方才是在聊什么,他唤了林清瑜一声,见她看向自己,躺在床板上的林清风平躺着,喃喃道:“不论四妹妹想做什么,三哥哥都愿助你。”
声音很轻,在寂静黑夜之中却格外清晰。
近处的烛台爆了一声,灯花砰的一声发出十分细小的动静,林清瑜看着床板上的身影,怔愣出神。
“纵然我会对付林家?”
“你不会的。”林清风躺在床板上,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你不会对付林家。”
即便是心中关于林同和的形象崩塌,她也不会对付林家。
林清风清楚。
林清瑜也清楚。
“三哥哥早些睡吧,明日再回林宅。”良久,林清瑜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嘱咐一句,离开了内堂。
刚行至衙门正院,瞧见周七爷跟在孙长平的身后进了院子,径直向她走来。
“周七爷,可是有什么事?”林清瑜看向老者。
年迈苍老的脸上皱纹四布,周七爷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方才听孙小子说,贵人是县尉大人的胞妹,不是什么丫鬟,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特来给贵人赔礼道歉的。”
林清瑜连连摆手,表示不必。
那周七爷浑浊的双眼透出一股子没来由的希望,有几分迫切地看向她,又道:“听闻林小姐要在云县租地,种什么白叠,可有此事?”
林清瑜点头,心下却是疑惑。
春娘与赵依人在云县少说走访了七八日,距离那天香楼之约也只有两日时间了,怎的眼前这位周七爷好似头回听说一般。
难道春娘和赵依人这几日的早出晚归,都是骗她的不成?
“不知林小姐眼下还要不要地了,老朽这儿还有二百四十户人家的地可以租给小姐。”
“二百四十户?”林清瑜下意识问道。
居然有这么多?
而且这还只是交给周七爷代管的数量,更别说那些姓周但没有交给周七爷的农户。
这云县姓周的人户,果然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