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以来,西突厥十姓之地,多为东突厥和吐蕃所侵掠。
女皇忙于改朝换代,导致北伐边防空虚,东突厥可汗阿史那骨笃禄趁此良机,率领全部兵马,西征十姓突厥。
坐镇碎叶的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斛瑟罗,一边抵御亲蕃的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的进攻,一边抵御东突厥的进攻,最终,在他们的包抄下丢掉了碎叶。
大周在西域的最后一个据点没了。
天授元年十月,阿史那斛瑟罗收其余众六七万人,上大周朝廷,请求迁入内地居住。
圣神皇帝准许了他的请求,拜他为左卫大将军,改封号竭忠事主可汗。
安顿好百姓,阿史那斛瑟罗上谢恩,并在奏汇报了阿史那骨笃禄在西征途中感染重病的消息。
见到奏,上官婉儿立刻整理成册,送往徽猷殿,告知女皇。
一名宫婢紧跟在上官婉儿的身后,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背影。
宫婢问道:“上官舍人,奴婢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
“前不久,有人告发周兴、武神积、武子珣、索元礼等人谋反,陛下令来俊臣鞫而杀之。说起来,来俊臣自己也杀过不少人,吾皇为何不将他也杀了,以慰人望呢?”
“来俊臣是个狡猾之徒,接到吾皇诛杀同僚的密令,不动声色地向周兴请教,说 ‘狱中囚徒多不服罪,不愿意招供,卿有什么好办法?’”
宫婢一只手放在腰后,一只手指指点点,学起了周兴的样子。
“那周兴不知道自己已成被告,居然兴冲冲地说, ‘这有何难,你可将囚徒装入一只大瓮,四周烧炭炙之,不出片刻,他们热得受不了了,必定痛快地招供!’”
“来俊臣听了,微微一笑,命人取来一只大瓮,起烈火,对周兴说, ‘来某奉吾皇敕令,请君入瓮!’这一招,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兴这才明白大祸临头,立刻叩头服罪了。可是,来俊臣不知收敛,继续残害右玉钤卫大将军武虔勖等人,在朝中树敌无数。上官舍人,您说,吾皇什么时候收拾这个大恶人啊?”
上官婉儿冷然回道:“请君入瓮,总要有人替吾皇请的!”
宫婢恍然大悟,抿嘴笑了。
等到来俊臣请所有的恶人入瓮了,再由女皇请他入瓮。天下,就归于平静了。
获知阿史那骨笃禄病重,女皇双手合十,朝着西方虔诚地拜了一下。
“该死的不卒禄,屡屡犯我大周边境,每次抢完就跑,总是逮不到他!弥勒菩萨佑开眼,他终于倒下了!”
不卒禄,是女皇为阿史那骨笃禄新起的诨号。
上官婉儿道:“陛下,阿史那骨笃禄的儿子阿史那默棘连年纪尚幼,难以掌控东突厥。他的弟弟阿史那默啜是个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的人,在各部落中威望很高,很有可能会发起兵变,夺取汗位!”
女皇扬手道:“你密令阿史那斛瑟罗,派人密切监视东突厥牙帐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动,即刻上报朝廷!”
“是!”上官婉儿正欲出门,高延福公公来报,凤阁舍人张嘉福求见。
“让他进来吧!”
张嘉福走到御前,叉手奏道:“陛下,洛阳草民王庆之上表,请求废黜武轮皇嗣身份!”
女皇愀然改容。“请废皇嗣?到底是你们唆使的,还是他们自己来的?”
张嘉福有些心虚意怯,脸上冒出了微汗,左支右吾道:“是他们自己来的,还有数百位洛阳百姓,跟他一起在宫外请命呢!”
女皇转头问站在庭下的右相武长倩、纳言欧阳通及肃政中丞格辅元等人:“几位爱卿,你们觉得,废黜皇嗣可行吗?”
武长倩立刻回道:“大周新立之初,臣就上奏,改皇嗣为武姓,作为大周储君,陛下同意了。如今,皇嗣已入东宫,在众人心目中,他是名正言顺的大周继承人。陛下无故废储,国将动荡也!”
欧阳通和格辅元亦称不可。
“让王庆之进来,朕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要请废皇嗣!”女皇含怒道。
“是!”上官婉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嘉福,出殿去了。
王庆之躬着身子进入徽猷殿,三叩九拜,动作麻利,似乎练习过很多次。
嘴里高呼道:“陛下,今日坐拥天下的是武氏一族,皇嗣是李氏子孙,怎可成为大周未来的储君?草民代表洛阳百姓冒死请愿,废去皇嗣,立左相武承嗣为大周太子!”
女皇的冷眸微微动了一下。
一介草民,哪来的胆子请废皇嗣?眼前这个王庆之来自何方,心中自然明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