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法善天师道:“陛下了却夙愿,臣也高兴!您且坐坐,吃盏卯山仙茶暖暖身子,我让子虚为您抚琴一曲。”
李隆基的眼皮不自觉地轻扬起来:“哦,子虚回来了?”
“他和云鹿在青田太鹤山洞天休整了两年多,也该回来了。”
说话间,子虚和云鹿牵着手,与澄怀、石清一起从屏风后面走出。
子虚将怀中的上古逸音放在琴几上,走到御前,叉手道:“陛下,好久不见,圣体可安?”
此刻,悲喜交集在心间,到了嘴边,却是凝噎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隆基上下打量着子虚。
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比离开长安时略胖了一点,可见这两年,云鹿对他的照顾十分尽心尽力。
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茶白色道袍,李隆基伸手正了正他的衣襟,道:“天气寒冷,你怎么不多穿一点?”
子虚含笑道:“我们玄门子弟,餐风饮露,衣不过暖,食不过饱,已经养成了习惯,并不觉得有多冷。”
李隆基的目光移到云鹿的脸上,眼神飘忽不定。
两年多不见,她依然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以前经常梳的望仙髻,换成了灵蛇髻,鬓边插了一枚累丝鹿角金叶步摇,豆绿色满地如意纹襦裙外面,罩了一件芥子色缠枝莲花刺绣袷袄,显得更加成熟妩媚了。
刹那间,李隆基才发觉,有一座炎火之山,在心里昼夜烧着。
暴风不息,骤雨不灭。
若不是他苦苦压制着,一定会喷薄而出!
云鹿微微福身,避开了那灼热的眼神。
“陛下,括州百姓非常喜欢传诵上官婉儿、张说等大家的诗作。各家庐的教材,也收录了他们的作品。我和子虚归来长安,为您弹奏一支流传于括州民间的小调吧。”
李隆基仿佛没有听见。
直到高力士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才蓦然收回目光,支吾着道了一个“好”字。
众人移步到雅室,按尊卑坐定。
一声珠落玉盘,瞬间撩动了李隆基的心弦,缓缓闭上眼睛,侧耳倾听起来。
子虚素手拨弦,七根琴弦犹如银瀑倒泻,在指尖飞珠溅玉,又如林籁泉韵,不绝于耳。
清婉流转的琴声中,带来的却是一片空境,仿佛凌晨时分,四下寂静无人,无边无涯的静。
只有微熙的长空中,挂着疏疏密密的晨星,纤纤细细的瘦月。
两年多未听到上古逸音,今日听着,格外感心动耳。
李隆基听见琴声中夹杂着几声纯净空灵、摄人心魄的和鸣。
微微睁眼,看见云鹿手持一根木槌,合着子虚的琴声,轻弹着几案上的一只莲花玄灵鼓。
她轻启玉唇,歌喉随着鼓声遽发,忽高忽低,忽缓忽急,转腔换调之处,依然如行云流水。
娓娓唱道:“百里青田逐风行,瓯水漠漠流不尽;江南繁华列珠玑,千古仰之圣人心;华音吟得天下诗,江山万年颂君情。 ”
一曲终了,李隆基连连拍掌。“子虚抚琴,云鹿奏鼓,虽是民间小调,你们琴鼓和谐,真是沁人肺腑!”
子虚和云鹿谢过圣意。
“力士,把那只玄灵鼓呈上来,让予仔细瞧瞧!”
“是!”高力士小心谨慎地捧了玄灵鼓,呈到御前。
李隆基反复观看起来。
这只玄灵鼓十寸大小,呈扁圆形状,七个莲瓣音舌,均匀分布于鼓面。周身泛着温润的淡青色,如春来柔枝嫩叶,让人忍不住想舒手采揪一把。
叶法善天师道:“陛下仔细看看,这只玄灵鼓是什么材质做的?”
李隆基拿起一掂量,鼓身轻薄如纸,似乎是石头雕刻的。
“予见过纯铜、黑金制作的玄灵鼓,却从没见过石头雕刻的。这只玄灵鼓的音质特别澄澈、醇正,不仅有磬、古琴、古筝的婉转灵秀,也有琵琶、大鼓的强劲穿透力,心随声动,音传心想,让人意达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