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大兴现时哪里最乱,肯定是朝廷,先辩九宏国真伪、再遇苍州紧急布防、后有梁府灭门惨案,中间还挤着空隙被“活王八”硬是推行了加赋令和向各地强收“防灾银”。虽然胡公公被闵苍绝地一击打得晕了过去,但只要没死,明知是危国害民的事儿,其他大小官员还就不敢不做。

本来大兴的机构就多,人员也冗杂,做事效率就低下,这下又加上了“心不甘情不愿”,与“加赋令”直接有关的官员处理政务的能力立刻降至了最低,连带着间接有关的也怠起工来。官府之中自古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的不出门、坏的传千里”,这下可好,大兴国都盛京自建国以来头一次被全面消极怠惰的情绪笼罩。不仅官员如此,百姓也是如此,连平日活泼欢快的孩子都不笑闹了。

这种情况其实也好理解,胡公公晕了,朝廷乱着,百官乱,可以,也没人能管;盛京乱,却是万万不行,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哪个都知道此理,故当机立断,下了戒严令,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身着银甲、手执宝剑的执金吾士兵巡逻,禁止百姓随意出门,更严防有人趁势作乱、作奸犯科。

如此一来,盛京的治安倒是达到了建制以来的顶点,但却失去了一直以来得生气。加之捕快仍在搜寻梁府一案的疑犯,不时地闯入民宅,抓捕一些“可疑”的人,搞得盛京百姓鸡犬不宁、神经紧绷,大人不敢喘大气,小孩儿也被管得死死的,是以,表面上看起来,盛京被浓厚的消极紧张气氛包裹住了。

但要说所有人都是如此,也还是有例外的,比如驿站的驿卒和飞舞的信鸽就勤奋依旧,维持着国都与全国的信息通畅。尤其是飞翔的信鸽,数量远远多于往昔,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飞舞离去,此场景看起来十分诡异,只是执金吾放的是不法之徒,捕快抓的是犯法之人,这些都不在天上,是以没人注意到数量远过于往昔的信鸽。

这些信鸽飞抵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也偶有飞向消息灵通之士的。苍州刺史云不羁消息很灵通,一直都是,这主要归功于云府豢养的良种信鸽。此种信鸽一天之内就可从云城飞抵盛京,所以在胡公公气晕之事还没传遍盛京时,云不羁就知道了。

只是此时,云不羁拿着信笺的手颤抖得厉害,口中不住地道:“恕、恕,不在了?”,眼中也没了往昔的狡黠之光,唯留一片混沌,瞳孔不住地扩张收缩着,斑白的两鬓随着脸颊不住抽动着。此时,云不羁好似老了数十岁,在岁月的压迫下颓废着、喘息着。

云常看着云不羁此时的样子,心中也很是难受,出言安慰道:“老爷,节哀吧,梁大人求仁而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哗——”,云不羁猛地挥臂一扫,几案上的、草纸、笔墨统统掉落在地上,留下一块乌黑的泪池,“什么死得其所?恕是怎么死的?是被火活活烧死的!全家老小,一个不剩!为什么!凭什么!”云不羁此时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痛,懊悔、惋惜、痛苦。

“老爷,节哀!”云常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重复这句毫无用处的话。

“节哀!节的甚么哀,我痛啊,心里痛啊,几十年的老友了,他、他怎么就落得了这个下场?是我的错,我不该养着那条毒蛇!这是天、天要罚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我,非要去找恕!”此时云不羁已声嘶力竭,满面不自然的红晕,头上青筋暴突。

心中闷,很闷,心中痛,很痛,“噗!”,云不羁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云常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云不羁。

“老、老常,你说我是不是个白痴?”

“老爷,一向英明睿智!”

“英明个屁!”云不羁又激动起来,只是此时声音已不能发得那么大,“我自作自受,我养虎为患,老天怎么罚我都不过分,可为什么偏偏罚我眼睁睁看着恕一家就这么没了啊,这、这叫我怎么办,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我把一辈子的好友玩儿死了?英明睿智,我、我、我”

见云不羁又气郁于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云常立刻轻拍云不羁后背帮其顺气。过了一会儿,云不羁又吐出几口鲜血,脸色才算转好,不似刚刚那般惨白。

“老爷,看开些!”

“老常,我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了,我输过,也赢过。不论是输是赢,后果都是我自己担着,从没连累过别人!而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恕是我害的,我可怎么跟梁栋交待!”

“老爷”说实话,云常跟了云不羁几十年,头一次见云不羁如此悲伤愤懑。

云常能理解老爷此时的心情,云不羁几十年前就与梁恕的父亲梁栋是好友,可以说是看着梁恕出生、长大、成人。梁恕为官做人与其父很像,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正直清明,若说那里不一样,那就是少了梁栋的圆滑和左右逢源的手段。云不羁曾说过他“过刚易折、至察无徒”,果然,梁恕因了品性过于周正,而朝中为官之人多多少少都存些猫腻,是以相处不甚愉快。不过看在其父梁栋的面子上,云不羁也私下四处活动过,加之梁恕从未与人为恶,加官大鸿胪后,一心与外邦打交道,倒也轻松自在,也将其周正严谨、一丝不苟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梁栋去后,云不羁与梁恕引为忘年之交,一是为了保护梁恕不被小人落井下石,自己的存在毕竟是个震慑;二是,云不羁无后,在他心中,自己看着长大的梁恕与亲生孩子无异,若非梁恕是梁家的独苗,云不羁甚至都动了过继来做自己儿子的心。

此次梁府惨案,给云不羁带来的痛心等同于失去至亲之痛,甚至犹有过之;也给云不羁带来前所未有的触动,对他一贯原则之触动。

缓了一会儿,云不羁脸色好了些,眼神也通透了许多,散发出异样的色泽,“老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报仇!”

“什么方法?”

“不择手段!”,没想到这种听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竟然是出自一向老实温和的云常口中。此时的云常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凛冽气息,就如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猛士。

“姓胡的做得太绝了,休怪我不义!云常,活王八派来的人,不论何种目的,一个不留,统统让他们有来无回!”

异常的沉稳、不同往昔的威严,闻声,云常魁梧的身躯不由一震,发现从前的云不羁回来了,此时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刚刚伤心欲绝、不知所措的老人,而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苍州刺史——云不羁!

“是,老爷!”

“以我对姓胡的了解,他心黑是黑,手段狠是狠,但也一向是直接针对我的。此次他竟然知道从侧面刺我软肋,可见是有人指点的,找出这个人,他和他的家人,统统要给恕陪葬!”

“是,老爷!”

“也是时候教训一下这头癞皮狗了,朝廷中,凡是跟姓胡的走得近的,利用咱们的力量和收集的把柄,能搞倒的,叫他们滚蛋!暂时动不得的,放出风声,叫他们夹好尾巴,老实点!老爷我倒要看看,没了狗腿子,这头癞皮狗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老爷!”

看着严肃紧张的云常,云不羁的脸色缓解了许多,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老常,派下面的人去,你不要露面,绝对、绝对要保证平安,那个时候的老兄弟,就剩你我二人了”,云不羁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竟难以说下去。

云常知道“那个时候”跟云不羁一起扛过来的兄弟们,这些年来都渐渐老去、离开了。云不羁平日虽洒脱不羁,终日嬉皮笑脸,但那是因为他将痛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将一种名为“快乐”的东西做成了面具,戴在脸上;云常知道,刚刚短瞬间的爆发,其实是云不羁积压了许久的情感,猛然间宣泄了出来。这是真正的云不羁,脱下面具的云不羁。

云常觉得欣慰,之前他在担心,为云不羁担心,有些面具,戴得久了,就摘不下来了。没有人可以永远快乐,偶尔悲伤,才是真实;云常很高兴,尽管知道此时不应该高兴,但他就是难以抑制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因为云不羁仍然是真实的,仍然可以脱下面具,更因为,云不羁仍当他是兄弟!

“会的,老爷,云常永远会伴随老爷左右!”

再无言语,只有两个老人,两个彼此引为兄弟的老人,任岁月叹息、压迫,兄弟之情永远顽强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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