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穆恩克是否害怕了,只知道他逐渐变得冷酷、残暴、敏感,甚至能够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将亲生儿子丢去喂狼。穆恩克原本并没将巴斯的话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安。直到最近,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是以他没经仔细考虑就把尤提兹送去了大兴,而后又同意了卡萨巴随行。
起先,穆恩克没有想太多,只当卡萨巴挂念弟弟。但昨天见到大兴胡公公的信使,得知了国的事,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来人,把白音宝力格叫来见我!”白音宝力格是穆恩克的军师,也是卡萨巴年幼时的老师。原本穆恩克甚为倚重卡萨巴的头脑,还将“草原智者”的称号赐予了他,但现在卡萨巴去了大兴,已经没人可以给穆恩克指点迷津,是以他想起了很久未见的军师,白音宝力格。
“拜见大王!”
见白音宝力格恭敬如昔,并未因长时间被冷落而表现得不快,穆恩克感到很是满意。当下拉过他在一旁坐了,将国的事和卡萨巴与尤提兹前往大兴的事一并说了,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迷惑。
“不知您觉得那里不妥呢,我的大王?”
“为何我九宏的国被递至了大兴,我这个草原王却一无所知?”
“国一向由二王子卡萨巴保管,若是他动的手脚,大王您没发觉也实属正常。”
“不可能,卡萨巴是高傲的草原王的儿子,是我最为倚重的‘草原智者’,怎么会私自动用国?又怎么会恬不知耻地想要向大兴臣服求和?”穆恩克说到这里已经气得双手发抖,怒眼圆睁。在他看来,私动国还没什么紧要,但竟然用国向宿敌大兴摇尾乞怜,这真真是奇耻大辱,真真气煞我也!
白音宝力格竟似没有看到穆恩克的愤怒,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如此看来,应当就不是二王子做的了。毕竟二王子呕心沥血数载,才将草原经营得欣欣向荣,他没有任何理由将自己的心血白白送给大兴。”
“倒也有理,那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穆恩克急于知道谁是幕后黑手,这个人必须为折损草原人的荣耀而付出代价!
“一般说来,能够接触国的人,或是身份显赫、身居要职之人,或是二王子身边的人。只有这两种人才有可能在大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出国。”
看来有必要好好请查一下卡萨巴身边是否有图谋不轨的人了,也有必要仔细排查一下大贵族中是否有居心不良的,一旦找到,绝不手软!穆恩克暗暗在心中发了狠,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问题。
“如果卑鄙的南人以此为凭据,要求我九宏俯首称臣,该如何是好?”
“那要看大王心中的想法了。”
“此话怎讲?”
“大王想和,那就和;大王想战,那便战。一直以来,草原王的意志就是整个草原的意志,故一切在于大王。”
“和,是绝对不可能的!战,该何时战、如何战?”
“大王是否对现下身在大兴的世子和二王子有所顾虑?”
那个早该葬身狼口的小子倒是无所谓,可是卡萨巴无论如何要平安归来。但既然自己给了那个小子世子的身份,就不好让外人知道自己厚此薄彼,所以穆恩克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白音宝力格的问题。
“那就可以等待世子和二王子归来,再作打算。”
若是依大兴胡公公的意思,世子就等同于质子,极有可能一生都回不来了,自己难不成还一辈子不跟大兴开战?只要卡萨巴回来就成了。
“若是那时开战,是否合适?”
“世子和二王子本月十五号会到达大兴盛京,若是快马加鞭,二王子当可以在下月月初赶回我九宏。”有些话白音宝力格没有直说——如果你不在意世子的生死,那时就可以发动战争了。
不过穆恩克显然听出了白音宝力格话中的意思,不住地点着头,而后又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王不必担心,十月是丰收之际,且天气尚未转冷。那时攻打大兴,粮草可以就地解决,是以毫无问题;而且不论战事是否对大王有利,只要在冬季来临之前退回九宏,大兴就只能望洋兴叹,拿大王毫无办法,想必那时就会主动向大王求和了!”
“照你说来,十月当是个不错的时间。但若是攻打大兴,该选择哪里呢?”
“回大王,大兴宓州虽在千里兵墙之外,但却北有镇西、天门、镇北、东海四大雄关的兵力戍守,南有万俟四部虎视眈眈。是以,宓州不可妄攻。”
“不可妄攻?那就还是要攻宓州?”
“正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历来大王征战都集中在了大兴苍州沿线,是以无人会想到大王竟然会突然改攻宓州,此时攻打宓州,正是合了出其不意这一点。”
白音宝力格不知为何,似乎十分赞同与大兴一战,竭力为穆恩克出着主意。穆恩克只当他在尽军师的本分,也没多想,继续问道:“攻其无备呢?”
“这就要看大王您怎样运作了。”
“喔?”
“大王之前所说的那个胡公公,深得大兴皇帝宠信,又有求于大王。何不藉此好好地利用此人一番?”
“他肯为我们所用?”穆恩克的声音显得有些厌恶,他心底里是瞧不上胡公公的,因为阉人放弃做一个完整的男人,这是草原之人无法理解的。
“此人连宓州都肯让给大王,这般丧权辱国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弄清此人的目的究竟为何,一旦得知,大王就可因势利导,为九宏争取莫大的利益!”
看来还是要等啊,不过白音宝力格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自己也是懂的。穆恩克虽然有着难以抑制的好战欲望,明白此时更应该耐心等待,做充足的准备。其实在卡萨巴的经营下,草原这五年来已经积蓄了一股可怕的能量,估计这次可以狠狠地打击大兴了,若是战事顺利,也许可以立下草原百年来未有之功绩。那时,自己就是无可争辩的英雄了,最重要的,如此一来,巴斯所说的“天谴”就只是濒死之人的呓语了!
穆恩克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挥挥手屏退了白音宝力格,想着现下如何找出擅动国、使九宏受辱的罪人。即便心中在想着残暴的事,穆恩克也在笑着,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白音宝力格也在笑。
白音宝力格笑,自然是他的心情也很好,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重又得到穆恩克的注意,还是因为战争一起自己这个军师又会有用武之地,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只见他出了金帐,策马急速走远,待金帐已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便从袖中取出一只信鸽,在它的脚上绑了一块绢布,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也不知是要送给谁。只是见洁白的信鸽振翅一飞,就如云朵的碎片,随风飘向了东南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