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裴通判的赏识,改明儿传扬出去,咱们云海楼又要多个活招牌了。”池月看出裴献的失态却没点明,从一旁取了蒲中酒重新斟上,转身笑吟吟地将扶摇领到方衡面前,“将军若还有对金陵不熟悉之处,尽管问扶摇,她呀定是知无不言。”
扶摇腰肢轻盈,一步一扭,正欲跌入方衡的怀中,林泽迅速挪了张杌凳过来隔开了她,“姑娘,请!”她剜了一眼多管闲事的林泽,却不好发作,只能侧身坐在一旁。
观应身后的侍女见到扶摇在贵客面前吃瘪不禁掩面轻笑,还好离得远,扶摇一心系在新人身上,哪管旁人。
“承蒙梁大人设宴下帖相邀,既来此地,诸位就放开些。帖子上写着今日玩得是飞花令,飞花的玩法各地皆有不同,入乡随俗,还请梁大人先行。”方衡话音刚落,又有数位美人携酒上台,依次在列席者后头跪坐下来。
“金陵的飞花,乃是取一字吟诵七字诗词,不拘前人之作或当场现作。譬如取荷字,取字者用‘荷露虽团岂是珠’起,下一位便可接‘嫩荷花里摇船去’,十四句为一轮。对慢罚,不对罚,对错罚。罚酒最多者需应承扶摇姑娘一件事,当然了,对得最多最确切之人,池月先头可说了,台上美人任君挑选。”
“梁大人,我池月话就放在这里了,目之所及,但凡是被选中的姑娘乐伶,身契籍契同这人儿我立马双手奉上,”她话音一转,“但若看上的是我,我可得想想他是不是在打我这云海楼的主意了。”
众人皆知池月说着玩笑话,一笑而过,因方衡拒了扶摇投怀送抱,梁翰怜惜美人失意,“既在云海楼,不如叫扶摇姑娘先行。”
扶摇流连在方衡身上的目光得不到回应,二人之间又被一个侍卫挡住,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尴尬。索性端正了身子,梁翰有意解围,她释然一笑,稍加思索,“奴就献丑了,以舞字行令……舞低杨柳楼心月。”
乐伶抚琴吹箫,梁知节这场宴席才算真正地开始了。
扶摇说得这句也算应景,只是这舞字选得不好,可用的诗词甚少,行到最后,定要自行作诗,她存了心思要向上回那样,叫众人为她的舞姿赋诗一首。
梁翰和谢祎叫苦不迭,还好二人中间坐了个裴献,连忙向他求助,“那个那个,什么来着,起舞徘徊风露下。”谢祎不等梁知节开口,自觉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裴献不急不徐地跟着一句,“案前舞者颜如玉。”扶摇羞得两颊染上一抹绯色,心想他这是在借诗调情,可裴献时不时瞥向乐伶,又或是与梁谢二人相谈,根本不给她秋波相送的机会。
酒酣兴起之时,无人在意方衡带来的那名侍卫,不知何时突然消失不见。
“江城五月落梅花,小方将军该您了。”
“这酒我先饮了,山意冲寒欲放梅。”
四五轮飞花令,已从舞字换成梅字,算下来方衡被罚了最多的酒。方衡心知席上的几人有意为之,也不论喝了多少酒,只想着能为林泽多拖延一段时间。
扶摇见势欠身,“奴蒲柳之姿,惟求一可托付余生的良人,能与他岁岁年年。天意叫奴今日遇着将军,才明白了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将军可愿……”
此言一出,满席鸦雀无声,都等着瞧方衡如何作答。有嫉恨的,恨扶摇怎么会看上方衡,有担忧的,忧方衡怎么化解这场局,更多的是笑,等着看这场好戏。
他毕竟是一纸婚约在身,亲事未成,若先有了外室,还是个秦楼楚馆里出来的人物,且不说许三小姐的脸面没地放,更是踩着定国公府又忤逆了太后娘娘。
方衡出门前换了身墨绿长衫,腰间系了块竹节纹的翡翠玉佩,这块并不算什么宝物,想也不想扯了下来,举到扶摇面前,“姑娘是想叫方某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么,忤逆圣意,违逆母命?在下已有命定之人,姑娘错爱了。然则愿赌服输,此乃南阳产的翡翠制的玉佩,赠予姑娘,祝愿姑娘日后平步青云。”
扶摇红着脸称是,缓缓从方衡手中接过玉佩,手指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观应分明听到方衡在被触碰到的时候轻笑一声,霎时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赠玉佩,不是徒增美人相思之情吗?别是心意相通,达官显贵面前不好显露,借此暗通款曲。
而裴献和宋知县在行令上打了个平手,裴献也没想到对坐的宋知县是铁了心地要同他争,几轮下来连连擦汗,料想方衡旁边坐着的那位,左不过是为了她。他却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地等着接下一句诗。
池月笑称,“难得裴通判赏脸,想是我这里有了通判心悦之人?”
“就看您愿不愿意放手了。”裴献有意往方衡身边看去,池月是个顶会察言观色的人,“通判想要扶摇?”
扶摇自恃容貌绝艳,一支醉芙蓉技惊四座,料定裴献要选的人除了她不会再有旁人,眼角眉梢多了丝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得意之色。方衡那里行不通,裴献未尝不是个好归宿,等出了云海楼,凭借裴献的学识重回东都朝堂,指日可待,纵然不能为人妻,做妾也是好的。可裴献下一句当即泼醒了她的美梦。
“我倾慕杜若姑娘已久,还望成全。”
谢祎被他这句话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宋知县和扶摇也震惊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