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狄不再望着剪报上的男人,朝沃伦柔声说道:“如果你相信他从没有想过利用莉雅的死亡,那我的猜测也许是错的。”

“也许是错的?真的?”对面的男孩怔住了。

他甚至暂时忘了眼前的女孩是他想要杀死的人的事实。

机会就是现在。伊狄无声地念动了咒语,魔杖尖发射出光芒,瞬间集中在了沃伦的胸膛。他猛地回过神来,惨叫一声,在地上挣扎着,企图在火焰中翻出那只救命的黄铜口哨。

然而伊狄没有给他那个时间。下一秒,火焰就将他全身包围,彻底禁锢起来。他在其中翻滚着,懊悔地瞪着她,仿佛他一旦解脱,就要吞了她。

“你在骗我。”

“没错,他大概没教过你这个——要想做什么大事,就别把自己真正的欲望轻易暴露给你的敌人——禁制器飞来!”伊狄把禁制器、他的魔杖都缴到手里,望向那蓝色的美丽生物,才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像我之前犯下的错误一样。”

“放开我,你胆敢对我动手,教授一定会杀了你!”沃伦的脸扭曲变形起来,无论如何努力,他也维持不了平时那副冷淡的语气了。

伊狄缓缓朝他看来,蹲下身,歪了一下脑袋。火光明晃晃地映在她漆黑的眼底。

那一瞬间,沃伦仿佛见到了来自地狱的鬼魅。

“嗯,好了,你的问题解决了,那么,现在拜托你来解决一下我的问题吧?”

瘦削的身躯,轻蔑的语气,毫不在意的态度。这是她,又不是她。

不是那个他眼中随意拿捏,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可怜虫,而是真正的她。这个可怕的女孩,终于揭下了她的全部假面。

沃伦疼得一个字都快说不出来了。

伊狄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指节:“从那时候开始,很早了,那是我刚收到录取信的时候,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我,想要见到我,看看我,又好奇又厌恶。知道我的其他教授恐惧我的姓氏,你们却不一样。你们对我的疑虑更多。你们经常观察我,也许还希望我死,但又不那么明显。这是为什么?”

“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个字。”

“唔,那让我猜猜,怎么样?因为想让我死的,只是你。费因斯教授暂时还对我没什么想法,而你之所以想让我死,是因为……你嫉妒我?”

眼前的男孩猛地睁大了眼睛。

伊狄敢发誓,她从不觉得沃伦的眼睛可以睁得这么大过。即使刚才猛然受到火焰的灼烧,那双眼睛也只是闪烁起一点泪光而已。

答案昭然若揭。

“你!胡说!”

“喔,看来我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可怜的东西,”她笑着站起身,高举起魔杖,“最后,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嫉妒我。我从未因为这个姓氏有过什么特权。我在费因斯心里的价值,从一开始,就是靠我自己争取到的。他曾经的确为了你们想杀了我。不过,现在他大概已经不太忍心了。”

轰的一声,那团迷离的紫金色火焰烧得愈发炽烈。

沃伦在地面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的身体涨满了血丝,浑身皮肤开始变得焦黑,翻出一层血肉来,他却始终对她怒目而视,高仰脖颈。

“就像你说的,我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怀疑。好像,对你也一样呢。多谢提醒了。”

伊狄最后望了他一眼,转身撕开了身后的剪报。

哗啦一声,一扇银亮的镜面从撕裂的缺口泄露出来,那熟悉而复杂的纹理,令沃伦在那一瞬也忘却了痛苦。

那竟然是另一扇厄里斯魔镜——不,也许并没有另一扇,只是从他们各自望向第一扇厄里斯魔镜的时候起,就步入了整座幻境。这只是一扇幻境中的魔镜,通往费因斯精心放置的魔法石的入口。

她缓缓伸手,触碰了一下镜面。

仅仅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而已。可就像银遇热熔化一样,镜面忽然从她碰到的位置流了下来,逐渐与她的手融为一体。覆盖住手臂、胸膛、脖颈……直到彻底把她吸了进去。

整个过程和莓果吸入冰淇淋的吸管一样,顺滑而有点挤。

很快,伊狄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看她第一次杀人留下的那具可怜的烧焦的遗体。莫名其妙地,她始终感到很镇静,即使在此时此刻,也是意料之外的镇静。仿佛刚才不慎烤焦了一块鸡翅。

严格来说,这不算她第一次杀人。但这的确是第一次让她感到毫不后悔的决定。她得到了她最需要得到的答案,已经足够了。

费因斯说他是汤姆·里德尔的朋友是真话也好,谎言也好,都没那么重要。何况沃伦多半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很多东西他也瞒着他。或者说,费因斯那个人,和她一样,实际上根本不可能信任任何人。

他改了主意,不杀她,还特意将她和阴尸浸泡在一起,都是为了把鸡蛋放在更多篮子里。沃伦不知道她与他的这些事,就是最好的证据。

正因为这样,伊狄才完全不相信费因斯会对沃伦想做什么一点不知情。

他肯定知道,沃伦带她来到这里,精心策划,就是为了杀了她,给莉雅复仇。可他从来没有提醒过她;斯拉格霍恩的万圣节之旅出了事、霍格沃茨的老师却迟迟不来,说不定也都是费因斯的意思。

他毫不掩饰地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近乎猖狂。

这个男人的本性,绝对不像他在霍格沃茨的学生面前表现得那么温和善良。他也在培养小巫师,不止一个小巫师。用的不是斯拉格霍恩那种光明正大得甚至有点蠢的方法,但也是精心挑选,费劲心机。可是假如谁在他精心设计的培养计划中死了,他显然也毫不可惜。

费因斯的野心之高,也许比起她那个好父亲也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伊狄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在厄里斯魔镜的瞬间,身后的房间内忽然闯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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