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将军和高侍卫在殿外求见。”
正在这时,包公公一溜烟小跑到李怡面前,小声说道。
李怡看了眼还跪在下面,直愣愣盯着她的金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扶贵妃起来。”
太后也忙跟着扶金玲坐下,将笑容端来的安胎药递到她的手边,有些心疼地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水。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金玲刚才非要阻止皇帝,是一心为皇帝考虑,自然也忘了方才的不愉,转而又担心起金玲还怀着身孕的身子。
“你这孩子,还怀着身孕也不知道注意着点,瞧你脸都白了。”
金玲捧着药碗,乖巧地一饮而尽,露出一张被苦得扭曲变形的小脸,惹得太后哭笑不得,忙捻了颗蜜饯递过去。
这边婆媳二人亲亲热热的聊起天,那边进来的万剑锋和高显扬就没那么轻松了。
其实此事与高显扬并无关系,只是这一路他与万将军齐心合力,早就被对方的人品和本事所折服,将对方引为知己好友。
眼见对方家遭此大难,他也不愿袖手旁观,只是……
只是现下他们两个也不清楚事情经过。
万剑锋心中苦涩。
他遇见小顺后,只知道妻子行厌胜之术一事,可是方才听贵妃所言,其中似乎还涉及天子,他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李怡坐在上首,却不急着分说此事,反而开始询问起此次赈灾一事。
万剑锋纵使心中万分紧急,但还是事无巨细将此事汇报一遍,不论李怡有何问题,都能迅速给出答案,且言之有据,一旁的高显扬也连连点头,不时补充。
这一聊,就聊了半个时辰,太后早已坚持不住返回慈宁宫,金玲也撑着桌子摇摇欲坠。
一直跪在地上的贤妃和孙家碧自膝盖以下都没有了知觉,此刻全靠一股气撑着。
李怡这才像刚想起来一样,看向她们两人:
“万将军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
“陛下谬赞了,为国尽忠是臣等的本分。”
“说得好,只可惜将军此心未能感化妻女。”李怡抬手一指地上两人:“她们二人,行厌胜之术,私自携带秘药,还不知受谁利用,将有毒的秘药下到朕的身上。若不是贵妃求情,只怕将军都见不到她们最后一面。”
万剑锋初闻此言,如遭雷劈。堂堂七尺男儿竟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在了大殿上:
“臣…臣,臣罪该万死!”
李怡走下殿将他一把扶起:“这些事和万将军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无知妇人因嫉恨之心被人蒙蔽,万将军如何能得知此事呢?”
万剑锋见自己被皇帝架着跪不下去,心里暗暗吃惊对方的力气,随即又因为他的话更加惶恐:“陛下,此事虽不是臣所为,但出自臣府中女眷,说到底都是臣教导不利,还请陛下看在她们愚昧无知的份上,饶她们一命。”
说着就要跪下去给皇帝磕头。
李怡叹了口气:“朕的确心有不虞,只是此次就连债主都为她们两人求情,何况终归她们没有酿成大祸。既然万将军也极力求情,朕可以网开一面。”
不等万剑锋跪下谢恩,李怡话音一转:“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孙家碧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万宝贤褫夺封号,以庶人身份去京外观音寺落发为尼,终身青灯古佛以赎其罪。”
“她们二人死后也只能以罪人身份下葬,不得受后人香火祭拜。”
最后一句显然对古人的杀伤力更加巨大,就连万剑锋都忍不住想再次开口。
李怡却扶起金玲,最后告诫他们:“以她们二人原本的罪责,就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万将军老年受丧妻丧子之痛,也希望万将军不要再逼迫我们这一对苦主。”
语气里满满的自嘲倒让万剑锋再开不了口。是啊,他差点就要承受丧妻丧女之痛,可是陛下又何尝不是如此?更何况他的妻女戕害的,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一家,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这样想着,万剑锋冲着二人离开的地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臣万剑锋,谢陛下隆恩!”
一路上李怡揽着金玲不曾言语,身后包公公和笑容两人默契地退后一步守在门外。
“朕饶了她们一命,我们救苦救难的观音可高兴了?”李怡见她一路上倒是乖觉,不曾再说出什么替两人求饶的话,这才心里好受些,只言语间还是免不了气闷。
金玲拉着他坐到床边,将自己全都塞进李怡的怀里,声音小小的,几乎听不见:“不高兴……”
“什么?”
“不高兴的。”金玲像是个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声音像云一样飘忽:“她们太可恶了,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还…还给你下药。我恨她们,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们两个。”
金玲感受到男人受紧的手臂,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越发悲痛:“我不喜欢做菩萨,做菩萨太苦了。我情愿做一个恶毒的女人,霸占自己的丈夫,就算死后下地狱我也不怕,我只怕你不在乎我。”
李怡注视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心绪随着怀中女子的述说渐渐飞回到从前。他想起了过去,他们两个总是在满月下互诉衷肠。
李怡突然起身去推开了窗户,果然,今天也是满月。
“今天是满月。”
李怡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金玲跟过去仰着头,也没头没脑的回他:“那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
“是,是个好日子。”李怡笑了,摸了摸她的手腕:“还在吗?”
金玲从贴身的亵衣里将它掏了出来,是一根有些褪色的红绳。
上面系着同心结,还有一颗如心脏般艳红的红豆。
“戴上吗?”李怡见她珍重的托在手心里,有些颤抖的又问了一句。
金玲还是不说话,只是把绳子放进他手里,又把手腕举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