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敬昌踮着脚,轻轻地走进屋子。

这间屋子,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陌生。虽然他对待蓝天柱像兄弟一般,但他却从来没有走进蓝天柱的家。

站在厅堂的地中央,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墙壁上的泥巴已大片的脱落,靠墙边放着的一张桌子也脱了漆。灶堂的东西两侧虽各有一间屋子,看上去,也是一副破败的样子,唉,原来这就是柱子兄弟的家?心里不觉得有些愧疚。

这些年,柱子一直跟随着他,从他去城里读,到当兵入伍,柱子就像是他的一道影子,不仅像仆人一样的照顾着他,还无限忠诚地跟随着他征战南北,而他,竟然很少关心过柱子的家以及家人。

五年前,当爷爷做主,非让他与雪儿订亲的时候,他却义无反顾地拉着柱子,逃离了蓝狐村。这些年身处异乡的蓝敬昌,也常常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爷爷和父母亲。只是当他每每想到雪儿的时候,嘴角会咧出一丝无奈。

对于雪儿,他虽然也算得上喜欢,却没有想过让她给自己当媳妇。他是新青年,他的婚姻理应由他自己做主,也许正是这种逆反心理,让他连夜离家出走。在他的眼里,雪儿就是一个“雪人”似的小女孩。雪儿的确比一般的孩子要白上加白,他也曾经伸手去摸过雪儿的小脸蛋,细细的,柔柔的,像他从小喝到大的羊奶。他也知道,雪儿喜欢他,只要是看见他,就粘上他,不管人多人少,就非让他抱,这让他很为难。他知道爷爷更喜欢雪儿,雪儿也会经常坐在爷爷的怀里撒娇,他甚至说不清,为什么爷爷会如此喜欢雪儿?

不过,有时,他也从心里感激爷爷甚至是雪儿,要不是因为订亲的事,他怎么可能带着柱子逃离家乡?要是不逃离家乡,又怎么可能成为今天的驻守团长?

原本爷爷和父亲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读人,将来有一天回到蓝狐村办一个学堂,成就蓝氏家族只有钱财没有学问的遗憾,仅此而已。

他扭过头,看见西面屋子的门框上,挂着用白布扎成的大布花和一些白布条,心想,雪儿应该就在西屋里面。

他犹豫了一会,才迈进门槛。虽然屋子里的一盏油灯还在闪烁,但仍然给他一种阴森森、有些发了霉的感觉,他不由地深呼了一口气。

站在屋子中央,他最先看到了摆放在炕沿边上的红色丝绸衣服和一双红鞋子,接着,他就看到了横躺在炕上的雪儿,他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好在五年的军旅生涯,算是身经百战。虽然他不想娶小他八岁的雪儿做老婆,却对雪儿的突然死亡而难过,她毕竟是跟自己订过亲的女孩,毕竟是蓝天柱的亲妹子。而且他还能记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天真,想起她粘着自己的时候,又有多顽皮。

可是,她怎么就死了?算一算,她才只有十五岁啊。

蓝敬昌轻轻地走上前,想掀开白布单看看雪儿的脸。突然,他的手臂停了下来,他有些胆怯了。

怎么会胆怯?要知道,战场上的他可从来都不是熊包、孬种,为什么面对雪儿的尸体,就胆怯了呢?

他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不得不掀开了雪儿身上的白布单,他知道,院子里的人都在等着他为雪儿穿上衣服,因为时辰已近夕阳了。

突然,扯着白布单的手臂停了下来。

天哪,这是谁?这是雪儿吗?真得是雪儿吗?五年没见的雪儿,竟然出落的如些妖艳美丽?她的脸,比雪还要白,她紧闭双眼的神情,仿佛熟睡了一般。

这会是一个死人的样子吗?他赶紧伸出手指放到雪儿的鼻孔下,没有一丝气息。他又将白布单继续掀开一些,雪儿如玉般祼露的胸脯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天哪,胸前的两团小肉肉,正坚挺挺地立着。他有些慌张,赶紧将白布又扯了上去,深深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会是雪儿?怎么可能?在他的记忆中,雪儿哪里会有这样娇美的容貌?哪里会有如此娇美的身材?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两团小肉肉,又怕惊醒了如熟睡般的雪儿,他的心咚咚地跳着,转过身就想离开屋子。

不,不能离开,他还没有为雪儿穿上衣服呢。即使走出屋子,爷爷还会逼着他再走进来。何况,他还想再看一眼雪儿,想再确认一下,这个死了的雪儿就是五年前与他订亲的那个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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