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族长老爷的伤感
此时,坐在凳子上的族长蓝庭祖,两眼直直地盯着横在炕上的雪儿。
雪儿的脸,比蓝狐村往年冬天里的任何一场雪都要白,晶莹的、剔透的,就像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玉坠。说是玉坠,更不如说是一块长方形的玉牌,足有三公分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字。至于这些字是什么?他也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他只知道,这是他的祖辈流传下来的,在他出生一百天时,是父亲蓝东升亲手戴到了他的脖子上,从此,他再也没有取下来。
他看着雪儿,雪儿的嘴角分明还露着一丝微笑。死了的雪儿怎么会在笑?难道是雪儿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惦念着这块玉坠?对的,对的,雪儿是喜欢这块玉坠的,有几次雪儿坐在他的怀里,就曾不止一次地摸着他脖子上的这块玉坠,嘴里还啧啧着:“爷爷,你都这么老了,这么沉的玉坠会把你的脖子压弯的。”当时他听了只是嘿嘿地笑着,没有言语。现在想想,是不是雪儿早就喜欢上了这块玉坠?唉,雪儿啊,只要你能活过来,爷爷什么都舍得给你。
可惜啊,雪儿再也活不过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雪儿的小女孩坐在他的怀里,捋着他的胡须编小辫子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像雪儿这样一个能让他发自内心喜欢的人陪他开心地笑了。
说来,虽身为一族之长、且在蓝狐村拥有最高的权势,但他却常常感到内心的孤独。自五十三岁那年,他的夫人去世,他就再也没有续娶,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他孤独的原由。
那一年正逢雪儿出生,雪儿的出生,让他的眼前一亮。世上竟有如此雪白的女婴?这样一个“小雪人”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当他把雪儿这个名字赐给这个“小雪人”似的婴儿时,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他为什么会从此在心里一直就盼着她长大。难道是自己为老为尊,邪念丛生?不,不是的,一定是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奇异般的小生命,好奇罢了。当然,让他更加好奇的是,雪儿的手指细长,纤纤的那种,而双脚,却厚厚的,像两只元宝。说真的,活了这么多年,面对蓝狐村每年都有出生的孩子,却唯独没有见过像雪儿这样的。如此一个“小雪人”难道不值得去好奇?值得去期盼她长大吗?尽管,这个雪儿是出生在一个家徒四壁的贫户家里。但这又何妨呢?自己的家就是蓝狐村财富的宝,虽谈不上金山银矿,但几辈子的吃穿用还是富富有余,唉,雪儿啊,你的命怎么会这么短,你本应该是富贵天下的命啊。
想到这,蓝庭祖的泪水就流了下来,他没有去抹擦,任其自然地流淌,泪水到了他的嘴角时,他才用力地一吸。
他把眼睛从雪儿的脸上移开,移向她的身体,发现盖在雪儿身上的白布单完全没有盖住雪儿的身体,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白布单轻轻地向上扯了扯。
只是,他向上一扯,雪儿的两只脚以及小腿肚子就全部露了出来。这腿脚怎么可以这样祼露出来呢?人行千里始于足下,去天堂的路没有一双坚实而温暖的脚怎么可以?于是他又将白布向下拉了拉。
白布单被拉下了一些,胸前隆起的两团肉包包却又露了出来。蓝庭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即使是闭上了眼睛,面前仍是两团肉包包在晃来晃去,就像两个发了面的小馒头。真是奇怪,雪儿的胸一直都是平平的,因为年令还小,很多地方都没长开,怎么会突然鼓了起来?他感觉这一刻,他的心窝窝里如同有两只小兔子在上窜下跳,他努力地按住了胸口,努力地不去想它。嘴里念念着,雪儿的身体冰清玉洁,怎么可以这样毫无遮蔽地赤祼在外呢?他睁开眼睛,伸出手,又将白布单向上扯了扯。
想想,真是太不像话了,这蓝福祥家不会穷得连块像样的白布都拿不出来吧?他身子一挺,站了起来,对着地面敲打了几下,又对着门口大喊一声:“蓝福祥,进来。”
听到喊声,蓝福祥和蓝秀荣以及玉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跑进屋子。他们看着族长的脸色非常难看,再看着横在炕上的雪儿,仍平平地盖在白布之下,一时有些慌乱,不知族长何意?
“老、老爷,有什么吩咐?”蓝福祥的嘴有些哆嗦了,要知道,从今天以后,旅长不再是他们的亲家了。
“去,派人,到庄园去取几匹白布来,真是不成样子,连身体都盖不严实,成何体统。”蓝庭祖说完,就气哼哼地走出了屋子。
“发什么愣啊,快去,让小山根子去。”一边的蓝秀荣看见自己的男人站在那里发呆,就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蓝福祥赶紧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小山根子的名字。
正与几个家丁套着近乎的小山根子听到大伯在喊他,赶紧起身跑进了院子。
“去,跑步去族长老爷家,找村长大爷,就说是老爷发话,让取几匹白布过来。”蓝福祥急促促的样子。
“不用跑步,就坐我的轿子去,快去快回。”蓝庭祖哼了一声。
什么?坐族长老爷的轿子?没听错吧?说起来族长的轿子,除了几个家丁,还没有人敢上前摸过,更别提坐了。
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都不敢相信,就连顽皮的小山根子也不敢相信,族长老爷会让自己坐他的轿子?
“快去,要是误了时辰,就别回来了。”蓝庭祖厉声着,吓得小山根子撒腿跑向轿子。
四个家丁也听到了族长老爷的口令,赶紧抬起轿子,只是还没等小山根子坐稳,四个家丁就撒欢儿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