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碧波尽染英雄血(十) (第2/2页)
王正见至此方知,崇仁坊西南隅景龙观乃太子党羽密会之地,太子曾多次在此私会韦坚、皇甫惟明等心腹,王忠嗣显然也去过。
“太子数次欲邀汝前往景龙观,皆为某所拦。”
“兄长大恩,没齿难忘。”王正见深知王忠嗣不愿他涉足党争太深。
“权相跋扈、东宫阴狠,长安风波难止,汝远居庭州,反是幸事。霨儿便托付于汝了!”王忠嗣叉手长揖。
“兄长折煞某矣!”王正见肃然回礼:“风波既起,兄长当如何自处?”
“上不负圣人之心,下不负将士性命,某之愿也!”
离开凉州继续西行,王正见感慨族兄志向之余,兀然想到:“若圣人之心与将士性命相背,又该如何呢?”
不料一语成谶,天宝六载(年),圣人命王忠嗣不惜代价强攻石堡城,王忠嗣抗命不从,李林甫趁机构陷,王忠嗣被贬为汉阳太守。
庭州漠漠、汉水悠悠,直到王忠嗣中毒身亡,二人再未见面……
为不负族兄的一片苦心,王正见对王霨的身世闭口不提,连枕边人裴夫人、张夫人都蒙在鼓里,两人只以为王霨是郎君与崔凝的私生子。
温柔和顺的张夫人还好,对崔凝、王霨客客气气;醋海翻波的裴夫人横眉冷对,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引发无数风波。
闻喜裴氏扎根三晋千年,人称“豪杰俊迈,摩肩接踵;名卿贤相,茂郁如林。”虽略逊于五姓七望,却也是大唐响当当的名门世家。
裴夫人乃长房嫡女,身份娇贵,难免气盛。不过王正见弘毅宽厚,婚后将后宅之事悉数托付与裴夫人,二人倒也算得上琴瑟和鸣。
王正见纳张夫人之前,郑重其事告知过裴夫人。裴夫人深知武威张家意在攀附太原王氏,而夫君可因之拓展在碛西的人脉,故她暗中派王沛忠将张家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后,点头同意让张夫人入门。张夫人诞下王绯后再无所出,裴夫人对她倒还和颜悦色。
从天而降的崔凝母子对裴夫人而言可谓晴天霹雳,她本以为自家后宅固若金汤、夫君之心尽在指掌,孰料威胁来得猝不及防。恼羞成怒的裴夫人需要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可王正见偏偏无法给她一个明晰的说法。
闻喜裴家立足河东,靠得不仅仅是仁义道德,裴夫人自幼耳濡目染,有的是心机和手段。一时间,明枪暗箭齐飞、阴谋诡计横行,夹枪带棍的鬼蜮伎俩接二连三向王霨袭来。
孰料王霨吉人天相,碎叶城外坠马昏迷,竟得天授之慧;西郊马球场遇险,以车阵破马匪。入朝为官以来,一桩桩、一件件,手段虽还稚嫩,却天马行空、羚羊挂角,聪明睿智若高翁、心机深沉如李林甫,也常猜不透王霨之用意,令王正见深感青出于蓝。
愈发难得的是,王霨智过万人,却不失赤子之心,奉国以贞、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交友以信,他知道身世后,侍奉王正见益发恭敬,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本来王正见颇为担心两个儿子的关系,毕竟裴夫人和王珪没少给王霨下绊子、捅刀子。东宫封王珪为素叶军监军,挑拨离间之意昭然若揭。
驻守南阳之时,王正见最忧心的并非来势汹汹的曳落河,而是驻守睢阳城的王珪、王霨二子。
两地本有驿站相通,可自叛军南下,沿途州县叛降不定,曳落河轻骑四处,驿道时断时续,来自素叶军的信鸽也日渐稀少,王正见无法及时了解睢阳战况,愈加担心。
幸好公孙门子弟善乔装易容,苏十三娘数次夤夜潜入防守严密的曳落河营地,虽未能成功刺杀田乾真,却及时摸清叛军动向。数日前,苏十三娘侦知,叛军大营看似灶台不减、营帐依旧,马嘶声却稀疏不少。北庭军斥候与公孙门弟子四下侦查,终于觅得田乾真率军东进的痕迹。
王正见当机立断,命大军出城踏破叛军营盘,解除南阳之围,然后命北庭副都护元载留守南阳,自己亲率万余精骑,追杀曳落河而去。苏十三娘则带着公孙门弟子和北庭斥候,一马当先,不断探寻叛军的蛛丝马迹。
行军途中,王正见放出信鸽告知素叶军田乾真部动向,却迟迟得不到回音。而曳落河本就先行一步,更兼马疾如风,王正见顾不得等王霨回信,唯有日夜兼程,循踪追赶叛军。
五月初三午时(中午十二点),北庭军抵达睢阳城西五十余里时,斥候突然失去曳落河的行踪,正寻觅间,气喘吁吁的柳萧菲不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