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娘退后一步,给曾布和顾颜中分别行了个礼。
她看着顾颜中的字,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掠过,说:“顾公子这字虽然写得不错,在我看来,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顾颜中大吃一惊,有些愤怒,他眯着眼睛看着燕十三娘,极力把心中的怒气压下去,说:“姑娘何出此言?”
顾颜中看着燕十三娘,我倒要看看你这张樱桃小口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虽说好男不与女斗,当斗时,必须斗!今天我若真的被你说下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你的老师。
“顾公子这字外形确实很像王羲之,从这字上面看,也能看出顾公子已经挖空心思去琢磨王羲之的神韵。不过,王羲之毕竟是王羲之,天下也只有一个王羲之,不管顾公子模仿得有多像,最终也不是王羲之。”
燕十三娘说完,又得意地笑了几声。
顾颜中眉毛上挑,听着燕十三娘的话,他下意识轻轻地呼了口气,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燕十三娘又指着顾颜中上面故意涂抹的一处痕迹说:“小女子虽然没有看过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迹。不过,看过许多临摹本。”
燕十三娘说着故意抬起头看了顾颜中一眼,继续说:“公子,这个地方,为了把王羲之的真迹仿得很像,故意在这里留下一个涂抹的印迹。一幅好好的作品,就被这个印迹给毁掉了。王羲之的涂抹痕迹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子却是故意涂抹。”
她一边说一边从顾颜中的身边走过,一身轻纱裙,走起路来,裙子微动,犹如月光一般轻柔,飘飘浮浮。
燕十三娘走到顾颜中旁边的时候,故意用力扇了一下扇子。
顾颜中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清香,这香不同于现代女子身上浓烈而明显的香水味,而是古代女子独有的,淡淡的,持久的一丝幽香。
顾颜中的脸一下红了,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小丫头,居然敢调戏我!若不是曾布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转到顾颜中的前面,轻轻摇晃着团扇,走路的时候,故意把脚尖踮起来,裙子一晃一晃,慢悠悠地说:“传说西施皱眉时最美,东施就去偷看,正好西施那天心口疼痛难忍,东施也照常效仿。结果,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
她说着脸上肌肉抽动,眉毛下搭,说是在笑,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她故意捂着胸口,装作十分疼痛的样子,“哎哟哟”地叫了几声。
顾颜中看到燕十三娘嘲笑他的样子,鼻孔直冒气,心里堵得慌。
不过,燕十三娘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他造假多了,不管是作画还是写字,出去的作品是越来越像,可是自己的风格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王羲之,还是颜真卿,也可能是米芾。
仿佛,在茫然中,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自我。
他想着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写字如此,做人亦非如此。
他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是为了造假而写字,作画,还是因为写字作画而造假。
他想到这嘴角微微上翘,有一丝轻蔑,也有一丝嘲笑,其实上辈子的自己不是也正如自己的画一样,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活,还是为了别人活,或者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如今,一个不小心,两个不注意,穿越过来了,等于重生。
他想着在心中暗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换一个活法。
燕十三娘看顾颜中许久没有说话,她更加得意,轻摇着团扇,白了顾颜中一眼。“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
顾颜中看着那字,一般的人看到他作品上那个涂抹的痕迹,都会赞美几句,就连曾布这样的大人物都对我赞不绝口。
这女子却不同寻常。说这样的话,居然也不怕曾布怪罪她。
顾颜中右眼眉毛轻轻往上翘,他之前想到燕十三娘是个难以驯服的女子,没想到居然如此嚣张。
他嘴角微微一笑,怎么也得把这面子给挽回来。
顾颜中淡定地说:“姑娘,此言差矣,我刚才说的是我要仿写一幅,并未说,我要写一幅。姑娘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再写一幅,请姑娘指点指点。”
燕十三娘爱答不理地说:“再写一幅,我看也是这样。小女子见识浅薄,公子既然要教小女子画,不如把公子的看家本事拿出来,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顾颜中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黄毛丫头胆子真大,居然敢当着曾布的面公然挑衅。
这样的时刻,就算燕十三娘给顾颜中出一个天大的难题,顾颜中都要想办法把这女人给灭了!
他十分有底气地说:“姑娘,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