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霨郎君,某来迟了!”庭州舰上,李晟迎风站立,仿佛天神降临。
震电闪云径,千帆破浪轻。
五月初四丑寅之交(早上3点多),云州城南暴雨如注,烟波浩渺的桑干河上,数十艘舰船趁河水汹涌,一举突破横索、铁锥的阻碍。
两千甲士冒雨登陆,直扑岸上朔方军驻扎的行营。奇袭得手后,数骑如箭,疾行至云州城下。
片刻功夫后,云州城南门大开,数千铁骑汹涌而出,与远道而来的援兵汇合,一起杀向城北朔方军大营。
朔方军围攻云州城许久,最初高秀岩曾率兵与李光弼野战,也曾派兵夜袭,但均未占得便宜,遂收缩兵力、固守城池,不敢再出城争锋。
李光弼虽严令朔方军上下勤加防范,然数十日间,叛军一直是缩头乌龟,将士们难免有些松懈。孰料风急雨骤之时,叛军骤然来袭,营盘里顿时乱成一团。
“荔非守瑜,命牙兵列阵,御敌!敢乱某行列者,斩!”李光弼临危不惧,即便隔着层层雨帘,他依然能听出,偷袭的敌人并不多:“荔非元礼,汝传令各营,速速整队,随某杀敌!”
“诺!”荔非兄弟驰马去后不久,大营内的朔方军的呼号声此起彼伏,一股股兵马汇聚到中军大帐附近,排成数列纵队。
“杀!”李光弼一马当先:“朔方健儿,岂畏跳梁小丑!”
将为军之胆,主帅冲杀在前,各营岂敢落后,从混乱中迅速恢复过来后,朔方军奋力厮杀,一鼓作气将敌军赶出大营。
叛军见事不可为,急掉头鼠窜,朔方军出营追杀近两里,方才勒马。
“不对,敌军败得太容易了……”李光弼抹去脸上的雨水,似乎要看清隐藏夜幕中的真相。
“火!”朔方军中忽然有人惊呼:“大营着火了!”
“猛油火!”李光弼见雨势未停,当即猜到了最坏的可能。
“节帅,火从西北角的辎重营起的。”心细的荔非守瑜低声道。
“坏了,中了叛军调虎离山之计!”李光弼心头一寒:“速收拢全军,向西退去。”
不出李光弼所料,朔方军前脚刚刚离去,一万多精骑从北呼啸而来,原本退去的高秀岩部也去而复返,双方显然是要合击李光弼。
“多谢田兵马使,云州军民有救了!”高秀岩下马施礼。
“高兵马使孤城阻强敌,实乃吾军之大功臣。”田承嗣下马叹道:“李光弼鼻子够灵的,可惜回纥人首鼠两端,不肯出全力……”
雷飞箭星落,铁骑荡干戈。
五月初四寅末(早上点多),素叶城下,突骑施大营内更阑人静,唯有刁斗之声。
昨日突骑施部强攻碎叶城一整日,驱赶俘虏填平了护城河和壕沟,险些用石脂水烧毁城池西门,可惜被葛逻禄人用沙石扑灭,功归一篑。鸣金收兵后,突骑施部人困马乏,饱餐一顿后纷纷安歇。
兀然间,大营外轰隆声此起彼伏,仿佛天雷震震。
“下雨了?”忽都鲁持刀疾步出帐,扑面而来并非狂风暴雨,而是滚滚烟尘。浓烟中,惊慌失措的突骑施武士四散而逃,乱成一锅粥,可大营中却并未有敌人杀入。
“特勤,是北庭军、安西军的旗号,还有河中军……”苏鲁克抄着一面盾牌,挡在忽都鲁身前,他话未说完,就被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震天雷……”忽都鲁想起妹妹信中的描述,迅速判断出令人惊骇的巨响从何而来。
“斥候为何没发现北庭军的行踪?”忽都鲁对唐军早有防范,不料依然遭遇奇袭。
“北庭军数次侵夺汗国,本就对素叶河谷的门径一清二楚,且沙陀部本就是北庭附庸。”
“吾突骑施勇士,恐也比唐军斥候逊色……”忽都鲁已非当年坐井观天的小特勤。
“唐军已至,何去何从,请特勤拿个主意。”
“苏鲁克,汝觉得唐军兵马当有多少?”
“最多五千。”苏鲁克斩钉截铁道。
“当年王正见带的兵马,应有四五万吧。”忽都鲁苦笑道:“在唐人眼里,吾比父汗还是差得远啊……”
“若是寻常五千唐军,或不足惧。然近年来北庭军日新月异,特勤不得不防。”苏鲁克解释道:“且碎叶城中尚有十余万葛逻禄人,之前谋剌逻多被我军吓破了胆,不敢出城,如今有了唐军撑腰,我军已丧失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