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不破闻言目光愣怔了一瞬,随后微眯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顾西城。
“我说顾兄,你就算不愿意告知实情,也不用编造一个这么荒诞的理由吧。”
顾西城回望着他,俊秀端正的五官无从安放地拧巴着,一脸‘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也从未听师兄说起过。”
华无恙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
“此事说来话长。”顾西城道。
“那就慢慢说,反正你们也昏睡了三日,不差这一时半刻。”
华无恙将那碗快要凉了的药递给顾西城。
顾西城好不容易平整的脸又拧巴了起来,但是眼前的盈盈素手就这么平稳地拿着药碗,大有他不喝便就这么天荒地老举着的趋势,顾西城掐着手心接过来一饮而尽,顿时感觉嘴里胃里心里都是苦的。
手边恰好递过来一个糖果子,顾西城看也没仔细看就塞进了嘴里,刚觉得自己缓过来一口气,就听得“谢谢惠顾,十钱一个”。
扭头一看,檀不破一脸正经,已是正襟危坐准备听他大谈特谈的样子。
顾西城看这二人架势,明白今天自己不说清楚大概是出不了门,于是敛了敛衣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看着水中游走的嫩绿茶叶,开口述说起来。
“我与小恙不同,小恙在襁褓之时便被抱了回来,对自己出生之地毫无印象。可我,是五岁时被盟主接回来的。我依稀记得些吴侬软语,还有个女人一直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她叫我西西,顾西西。”
“十年前,你第一次独自出门去游历,回来后告诉我,你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顾西城。所以,你是那时候就知道……”华无恙道。
顾西城摇了摇头,“你知晓我一直以来就不喜欢东国这个名字,正好借这个机会换个化名。恰好去吴越游历路上遇到个算命先生,就让他以西字作卦,给我算了几个字,我挑拣着给自己取了个名。”
他一笑,“这世上很少有人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吧,说不得我就是那独一份。”
檀不破挠了挠下巴。
“那你后来是如何追查到自己的身世,靠算命找方向?”
檀不破本意是想调侃他,没想到顾西城哈哈一笑,说道:“知我者檀兄是也。”
檀不破道:“你认真的吗?”
顾西城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只大概知道自己是吴越来的,这区域并不算小,哪怕一块块地搜寻过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寻得到。索性我就把命交给上天,这十年里我但凡去到吴越,便找同一位算命先生,给我看看哪个方位比较吉利。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找到了。”
“师兄的意思是,你也是近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世背景。”
华无恙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不能算是近来。其实三年前我就大致确定了,我应是来自宁安的顾家庄。”顾西城道。
“三年前?那你怎么过了两年多才将逸君……”檀不破顿了顿,说道,“才将令慈的遗体取了出来。”
“顾家庄已经荒废了许多年。我去的时候除了破败的断壁残垣,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顾西城叹息道。
“后来辗转了许多途径,我才找到了一户从顾家庄搬离的人家。据说正是我五岁那年,庄子遭受了妖兽袭击,死伤惨重,幸存者寥寥。”
“我记得二师姐说,师兄是在洛南东边的果里沟被师父捡到的。是因为顾家庄的人当时四散逃命,与父母走失了吗?”华无恙问道。
顾西城叹气,“要是四散逃命也许还不会如此惨烈……顾家庄的人当时并未逃亡,而是联合起来抵御妖兽。”
“你是被带到其他地方保护起来了?”檀不破猜测。
“对,其中一户人家受托将孩童全部带离,剩余的人战而未走。而我,是在归途中与其他人走散的,如何会到洛南东边的果里沟,也已不记得了。我父母及其他亲属皆死于那场灾难之中,就更无人来寻我了。”顾西城道,语气很轻松,目光很沉重。
檀不破闻言看了华无恙一眼,发现她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相对,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问。
若此逸君死于顾西城五岁之时,那彼逸君因病藏于鬼宅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相继把目光移开,却默契地没有质问顾西城,而是继续听他讲述。
“幸存的那户人家保护儿童逃过一劫,等他们回来时,顾家庄已是死人比活人多了。妖兽受了重伤退走,庄上的人担心妖兽卷土重来,还有许多孩童需要照看,草草掩埋尸骨就搬离了。”
“我在那户人家的指引下找到了埋葬我父母亲属的坟地,于是将他们一一收殓。我想着,就算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至少我知道他们在哪,就能安心了。”顾西城道。
“你还在为此事奔波……尸骨有问题?”华无恙沉吟道。
顾西城点头,眉头一紧语气沉重起来,“我本以为这就是终点了,但当我发现那些尸骨上的伤痕来自于刀剑 ,且始终找不到母亲的遗骨,我开始怀疑了。”
檀不破:“只少了令慈遗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