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落地,街上寂静片刻。
纸钱悠悠地飘落到地上,铺满了整条街。
悲伤的人群像是突然被惊醒,纷纷抽出身上暗藏的刀具,凶神恶煞地围住了檀不破。
街上本来的凄苦气氛霎时被兵戈冷肃取代。
胡苗四如豺狼头领,狰狞着瘦长的脸盯着檀不破,回头朝灵棺走来似是要把他撕碎咬烂。
“臭小子,你胆敢伤我裘儿灵棺,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四周风起云涌,檀不破却闲庭信步像是在园子里赏花赏景,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吟唱经一般用极其平和的声音缓缓开口。
“春辰,夏末,秋戌,冬丑,此谓三丧日,犯三丧者,全家具皆命相连,与亡者同往。”
“什,什么意思?”
胡苗四眼中的戾气一点点被檀不破眼里的寒光蚕食,不自觉停住了上前来揍人的步伐。
“字面意思。”
胡苗四站在了原地,反倒是檀不破慢慢踱步走了过去,绕着胡苗四转了一圈,仿佛在欣赏什么稀罕玩意,微勾唇角笑得凉薄。
“今天是春上逢辰日,辰上哭泣丧上丧……哪位大师帮忙算的好日子,看你爱子心切,打算把你送去与他作陪?”
胡苗四闻言看向了此前跑来喊他大伯的男人,只一眼又扭了回去,僵硬地说道:“我儿死得那般可怕,当然是越早下葬越早超生,怎么能让他这么,这么凄惨地停留在阳间。”
胡苗四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在一双仿佛洞穿世间阴阳的眼睛注视下,逐渐心虚起来。四周响起切切搓搓的人声,是送灵队伍在交头接耳。
“没想到胡老爷拳拳爱子之心,倒是我多言多事了。”檀不破轻轻拍了下胡苗四的肩膀,再次擦肩而过,“那我便不耽误您的吉时了。”
这一拍轻飘飘的,倒似一记重锤砸在了胡苗四心上。
“诶诶诶,你等等,等等。”
眼看着檀不破要离开送灵人的包围圈,胡苗四这下可不淡定了,三步并两步拉住了檀不破的胳膊。
“还有何事?过了这吉时,看胡老爷这面相,想去陪令公子可得等上许多年了。”檀不破语气凉凉。
“大师,别生气,我们小地方不曾见过大师这样的高人,方才冒犯了。更何况我儿刚惨死,我这心里啊,难受得很,您体谅体谅?您说今日不宜下葬,那何时才好?”
胡苗四显然不太习惯做出恭敬的样子,搓着手瘦长脸上眉眼吊稍薄唇抿起,看上去更加凶恶了。
然而看在檀不破眼里,这是商机!
檀不破心下一思量,端着高人风范没有回答,淡淡地逡视了一圈四周持刀围堵的人群,接着看向了等待他回答的胡苗四。
胡苗四立马会意,面对着人群又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扯着嗓子喊道:“今日不宜下葬,先带裘儿回家,择日再议。”
其他人早就在檀不破说起三丧日的时候就有些退却,此时倒是没什么意见,收起了刀,抬棺执仗准备往回走。
“大伯,这人来历不明,我们得赶紧把裘弟安葬才是。”
一直在旁侧听着对话的男人反倒是场上最着急的那个,再次阻拦道。
胡苗四已下定主意,拍拍他的胳膊,说道:“袍儿,我知道你关心裘儿,但是大师说了,今天不宜下葬,全家命相连呐……”
“可……”胡袍还要说什么,看到胡苗四开始捻起胡须来,明白他有些不耐了,便收了声。
灵棺被稳稳抬回去,只剩胡苗四、胡袍和两个体型健硕的男人留在了街上。
“大师,请往我胡家宅子,咱们详谈。”胡苗四看着檀不破。
檀不破点点头,跟着胡苗四遥遥地坠在送灵队伍后边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几步路过客栈,门口是带着讨好笑脸的马老板,眼角余光瞥到门板后一个矮矮的身影,手上似乎还抓着一个扫帚。
扫帚是能拍走刀棍,还是能扫去晦气?
檀不破停了下来,说道:“胡老爷稍等片刻,我去拿下行李。”
“这种小事让老马做就行。”胡苗四对着马老板抬了抬下巴,身后两个壮汉就堵在了门口。
“客官,您有行李吗?”马老板面带难色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胡苗四闻言勉强称得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善。